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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大渊朝西南部边陲的襄州地界,有一个小村子叫古榆村,因村口那两棵据说有千年之岁的老榆树而得名。这一天,村里来了一位老人,所有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她是谁,只有几个七旬高龄的老头老太打量她许久,才勉强从久远的记忆里摘出一段和她匹配的,恍然叫道,“你不就是赵平山家的二丫头吗?几十年前,被从京城里来的大老爷买去的那个二丫头,你咋回来了呢?”
这个老人自然就是赵嬷嬷,她四岁时被京城来的沈老爷买去,做了沈家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二人年龄相仿,是一半主仆一半姐妹的情谊,沈家小姐嫁给秋祺含为妻时,也带了她陪嫁过去;后来秋月明出生,是她一手带大,又随其入宫;再后来就是现在,她已将花甲之年,终于回到了故乡,投奔她的外甥一家。
赵嬷嬷的外甥赵拴柱虽然从未见过这个颇有传奇色彩的姑母,但这些年也得过她不少接济,一家人很热情地接纳了这位落叶归根的老人。赵嬷嬷并不是独自回乡,她还带着一个女婴,说是在路上捡到的弃儿,看着可怜就决定收养。她的外甥也没有异议,姑母从宫里带来的金银可是不少,别说一个女孩,就是十个二十个也足够养得起。而且,那孩子长得真是可爱,小玉人一般,别说在古榆村,就是把附近几个村都翻遍,都找不出这么漂亮的婴儿,将来必定是个美人。
赵家外甥看着自己那刚过四岁,满地乱跑的愣小子,得意洋洋地盘算,这孩子既是孤儿,又在自己家长大,以后肯定和自家小子……那个词咋说的来着?对了,青梅竹马!自家这愣小子好福气,将来肯定能娶一个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的漂亮媳妇。
想着,他磕了磕烟袋,笑眯眯招呼自家孩子,“虎子,快过来看看这个小妹妹,好不好看?”
小男孩颠颠地跑过来,靠在赵嬷嬷身边看她怀里的襁褓,嘻嘻地憨笑,“好看,这个小妹妹真好看。”边说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想摸婴儿的脸。
赵嬷嬷轻轻一巴掌阻止了他的企图,笑嗔道,“你个傻小子,净胡说,你还这么小,就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小男孩倔强地梗了脖子,“我咋不知道呢?好看就是让人喜欢看呗,路边的小花好看,水塘里的大白鹅好看,这个小妹妹也好看。”
一家人哄笑起来,赵嬷嬷也跟着干干地笑了几声,心想这是啥比喻啊,居然把我们秋家的小小姐,和什么小花大白鹅相提并论。
夜深了,赵嬷嬷和婴儿住在里间的小屋,虽然很累,但赵嬷嬷心里五味杂陈,怎么也睡不着。她这一生先在深宅后入皇宫,经过见过多少人和事,外甥那点小心思岂能看不出来?她轻轻拍着孩子,望着她熟睡的小脸,心想这孩子可不是寻常人哪,她的爹是龙娘是凤,难道从今就只能蜗居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长大以后嫁个愣小子,持家生子,织布务农,做一辈子的平凡农妇?这样的一生,配得上这个孩子吗?对得起小姐跪拜叩头的郑重托付吗?可是,孩子的真实身份又不能说明,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媳妇都是老实本份的庄户人,绝没有承担这样天大秘密的胆量。直说的话,好一点的结果她和孩子也会被赶走,若是他们告密的话……这孩子连性命都不能保全,何谈将来。
夜深人静,赵嬷嬷左思右想,左右为难,生生地熬到了天亮,脑子里太多想法已经搅成了一团浆糊,最后只能长叹一声给自己宽心,“先把小小姐养大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古榆村后山的一个山洞里,一个黑袍道人盘膝席地而坐。他双目微阖,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掐指算着,足有一柱香工夫,他的手停止了动作,眼睛睁开,深邃宁静的眼中仿佛有泪光一闪,他起身走出山洞,此时曙色微暝,在这个位于半山腰的洞口能看见几缕袅袅的晨炊,那个方向正是古榆村。
道人负手看着那里,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脸上神色古怪,一时悲戚,一时愤怒。他在洞口站了许久,直到天光大亮才出洞下山,口中一声长叹,“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十七章:满月宴
赵嬷嬷到古榆村的第三天,正是念雪的满月之期。赵嬷嬷记着这个日子,但她唯一能给念雪的庆贺,就是拿出临别时宁妃给的长命锁给念雪戴上,小心地为她贴身藏好,在她耳边笑语,“小小姐,今天满月了哦,这长命锁是你娘亲的心意,你娘亲现在肯定正想着你呢,你想不想娘亲?”
“啊,啊……”婴儿今天的反应特别不同,稚嫩的发音似乎是在回答,她咧开小嘴笑着,伸出小手在赵嬷嬷慈祥微笑的脸上摸索,好像知道今天这个日子,是属于自己的纪念日。
“哎呦,我的小小姐啊,你真是什么都明白对不对?”赵嬷嬷说着话,把孩子的小手握在掌中慢慢搓揉。她从来就没担心过这个孩子异样的沉默是残障或疾病,她笃定得认定这个女孩儿是带着宿慧来到这世上的,很多事,本来远不是她这个年龄能懂得理解的,可她都懂。她明白自己的艰难处境,所以从来不会大声地啼哭,也不挑食,甚至这么漫长艰难的旅程走过来,她连一次病也没生过。这么特别的婴儿,赵嬷嬷再没见过第二个。
可是念雪也有让赵嬷嬷担心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她的体温特别低,身体总是凉的,尤其是小手小脚,有时冷得就像冰一样。赵嬷嬷忖度这必定是先天气血虚弱所致,小姐怀这孩子时遭家族大变,被皇上冷落,整日殚精竭虑地思谋保全父兄家族的办法,根本没心思也没条件好好养胎;孩子生下来就瘦小虚弱,又被锁在箱子里不见天日,每日只能喝点儿米汤,直到临行前才第一次吃到母ru;从京城到襄州的逃亡,现在正是冬天,这一路饥寒交迫的折腾,有时一整天也没有口热水给她喝;这一连串的折磨放在大人身上也受不了,何况小小婴儿。
赵嬷嬷搓着念雪冰凉的小手,心疼也没有办法。这两天她已经把古榆村和附近几个村子跑遍了,想给念雪找个奶娘,可是这几个村子都太小,也就是几十户人家的规模,每年也不过两三个婴儿出生,眼下这时节,赵嬷嬷跑遍了这几个村,总共只找到一位刚添了婴儿的小媳妇,却偏偏产后虚弱,根本没有奶水,自己的孩子还饿得大哭,又哪里能帮到赵嬷嬷?
赵嬷嬷无法,只能回家去熬小米粥,加些粗糖来喂念雪,孩子虽不挑食,但吃得很少,每次几勺粥喂过,她就把脸转到一边,小嘴闭得紧紧的。这么多天的相处,赵嬷嬷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气,一旦她这样倔强地拒绝进食,再说尽好话也喂不进一滴汤水了,所幸现在有了安居之处,熬粥煮汤也都方便,孩子既然吃得少,那就每天多喂她几次,营养也勉强够了。
念雪满月的这天,帝都皇宫里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在给另一个孩子过满月,这个其实大了念雪几天的男婴,因为代替她成了皇家子嗣,于是连生辰都得和她一样。
陈昊明,是锦阳帝的第一位皇子,锦阳帝二十岁身登大宝,当政十载,如今已过而立之年才有了这个儿子,其珍惜疼爱可想而知,这一天的满月宴也格外隆重地分了两场,文武百官出席的午宴和属于后宫嫔妃们的晚宴。
既然是皇子的满月宴,陈昊明就是当然的小主角。午宴时分,他就被ru母抱着,一大群嬷嬷宫女跟着,在一张张酒桌间巡回展出,接受各位大人的祝福赞赏。
大凡这个场合,宾客们都是挑吉祥话说,但宫廷里的吉祥话实在乏味的很。如果在民间,话可以说得百无忌讳,只要喜庆吉祥就好。如果是书香之家的孩子,大可说此子聪慧,日后必高中魁元;如果是生意人家的孩子,又可说此子面有福相,日后必富甲天下什么的;可是面对一个皇子,在当朝天子还没有放出正式态度之前,这些官员们要是谁敢说一句这孩子好,日后是能当皇帝的……那么恭喜他,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后果嘛,自求多福吧。
既然在前途事业方面不好多话,那么对小皇子的赞美就主要集中在品评相貌上,来来去去也不过就是“天庭饱满”、“双目有神”、“眉目间颇有陛下神韵”等等,有位老大臣捞不着什么新鲜言语又不好意思拾人牙慧,急得抓着孩子小手仔细端详,然后激动大叫皇子好手相,将来是有百岁之寿的……
午宴过后就是晚宴,其实内容也差不多,各位娘娘莺莺燕燕地说笑着,轮流抱着孩子看来看去,好像比对自己亲生的还亲。只有宜妃谢青华仿佛置身事外,一言不发,一杯杯地给自己灌酒,至于那个小主角,她只就着别人的手淡淡扫了眼罢了。这样明明白白,不带丝毫掩饰的嫉妒或是不屑只有宜妃能做,也只有她敢做。
晚宴散去,各位娘娘也散去。宜妃刚回到秀云宫就吐了个天昏地暗,那个痛苦劲儿几乎像是要把胃也呕出来似的。琴韵端了茶旁边等候,待宜妃新一轮呕吐后漱口。若在往日,她一定会忙前跑后,帮宜妃捶背顺胸口,再去催做醒酒汤。但她现在只沉默站着,低着头装做看不到宜妃的痛苦,因为她真的很生气,今天去赴宴之前都和宜妃约法三章的,一定要笑,一定要抱孩子,一定要给皇上和宁妃敬酒,这三点宜妃当时都答应了,可是到场后,她只勉强挤了个笑,其他两点全抛在脑后。
只这样倒也罢了,关键是她那一杯紧接一杯的喝酒速度,真是全场的亮点,比小皇子抢眼多了……自己在旁边伺候着,各位娘娘眼里的讥诮不屑,皇帝眼里的隐忍怒意都看清了,却苦于无法阻止自家主子的出色表演。不过她倒真是佩服了宁妃的度量胸襟,别的娘娘都像看猴戏似的欣赏宜妃的醉态,她的眼睛却从没瞟向那个位置,言笑自若,似是全然没觉察席间那微妙的尴尬气氛。
已经吐无可吐的宜妃好容易才止住了干呕,接了琴韵递过的茶漱了口,软绵绵地瘫在榻上,昏昏沉沉地闭了眼,琴韵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