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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那么容易带出去啊?等我下次换件大号的皮甲,也许能在胸甲里面藏几个。”
“才不要!沾了你的汗味,没法吃了。那你跟阿苏勒分好了。”
“我吃过的啊。”吕归尘在一旁的草丛里探头。
“你也吃过?”
“刚才姬野不是说他吃了一半么?”吕归尘小声说,“另一半是我吃的……”
“唉,无聊死了,我们不必这么鬼鬼祟祟的吧,这半天也没看一个人路过。”羽然终于忍不住从桥下的阴影里探出了脑袋,“这个真的是东宫啊?”
“东宫就是这个样子的啊,”吕归尘苦着脸,“你以为东宫是什么样子的?”
“我听你们说,当然以为它是满地金纱、宫殿里面都是云雾、到处都是香味、而且漂亮宫女成群结队的地方!要是早说这个地方那么偏僻,不如去凤凰池那边钓虾!”
“煜少主的宫里跟你说的有点像,不过外面可就不一样了。我听路夫子说,这里本来是百里国主家的祖业,先祖读书的草庐和陵墓都在这里,所以才把东宫修在这块地方,让储君守护祖产。好些地方都有典故,不能轻易修缮的。”吕归尘说。
“那我要去煜少主的寝宫看!”
“这个……”吕归尘为难起来。
“没事没事,一会儿我去武库里面偷两件禁军的甲胄,等到煜少主睡着了,我们从你园子墙上那个缺口偷看,没事的,”姬野挥了挥手,“我先去摘两个莲蓬!”
他一猫腰闪了出去,警觉地左右看看,轻轻提着步子上了拱桥。他知道桥对面浅水滩里面摘莲蓬最容易。
上到桥顶,他忽地愣住了。
他猛地矮身下去,惊出了一身冷汗。桥头静静地站着一个人,月光下他的眼白反射着光,森然的像是野兽。姬野正在想着躲不过去了,那个人却默默地转身走了。
吕归尘带着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怎么了?”
姬野迟疑了一会儿:“刚才是幽隐!”
“那个死人脸?”羽然愣了。
“他……”吕归尘忽然指着前方,“他还没有走!”
三个人一齐看过来,树下还是那双白点,是反射着月光的眼白。诡异的眼神令他们心里都是一寒。幽隐静了一刻,又回头走了。
“他是去告发我们?”
“那个模样,肯定是梦游!”羽然扁了扁嘴。
“有点奇怪,我们跟过去看看。”姬野说。
三个人缀在幽隐的脚步后,越过了湄澜宫、广瀚宫和云莹园,最后停在早已废弃的鹭白殿前。幽隐缓缓地推开门,踏入了悄无一人的鹭白殿。
等到姬野他们三个跟进去的时候,幽隐已经不在了。而大殿的地上,隐藏在砖石下的铁闸洞开,通往地下的出口暴露出来,一截蜡烛留在出口处,幽幽地飘着火苗。
“他是让我们跟进去?”吕归尘拾起蜡烛。
“这是什么地方?”羽然探着脑袋往里看。
“以前没听人说起,不过宫里地下都是有地道的,不然若是临时有事,逃都逃不掉的。”姬野说。
羽然的好奇心起来了:“不管怎么样?先进去看看,姬野你带枪没有?”
姬野亮出了随身的虎牙。
“那就不怕他,难道还怕他一个人,看这个小子能耍出什么花样来!”羽然一把夺过吕归尘手里的蜡烛,“我走第一个!”
吕归尘拉住了她:“这里不像是地道,像是……墓道。”
“啊!”羽然瞪大了眼睛,摇晃姬野的胳膊,“你刚才没有看错吧?那个真的是幽隐么?不是活跳尸作祟吧?”
姬野肯定地点了点头:“他那张脸,我不会看错的。”
“不过他长得跟跳尸也没什么区别。”羽然吐了吐舌头,摸着甬道壁往里面探去。
“羽然你去哪里?”吕归尘上去想拉住她,可是自己却被羽然反手一扯,拖着往里走去了。姬野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上。
“进去看看,不是说东陆富人死的时候会在墓里埋很多值钱的东西么?”
“你是……”吕归尘结结巴巴地,“你是想盗墓?”
“嘘——”羽然瞪了他一眼,在嘴唇上竖起一根手指,“小声点,要是真有东西,大家也是三一三十一。”
“什么叫三一三十一?”
“就是平均分赃呗。”
女人把打散的头发绾起在头顶,用一个银箍卡住了发根。她在铜镜里端详自己的脸,沉静而茫然。她以水洗去了胭脂和粉妆,只剩下一张干干净净的脸,螺髻高耸的发式改成了束起的直发,衬得她的脸有些小,看起来显得更加年轻了,一如十四年前在八松的时候。
她轻轻摸着自己的脸,不知道是幻觉抑或是时光的回溯,那么多年来她在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很老了,就要被南淮城的尘埃掩埋了。可是如今恢复了旧日的装容,才惊诧于自己依旧保有的青春。
她站起身,把桌子上的银刀掖进了黑色束身甲的腰带中。雍容贵丽的宫装大裙被抛在了角落,她这件贴紧全身不留一丝缝隙的软甲把身形勾勒出来,带着一丝妖娆,却又矫捷如猎豹。她最后环顾自己寄身十几年的这间屋子,猛地推开了窗,大口地呼吸着月夜下的空气。
空气流入,像是冰凉的水从喉咙中泛起,把全部的尘埃都洗去了。
她从窗口一跃而出。
终于自由了!
她张开双臂,仰望星空!
十八
吕归尘举高蜡烛,照亮了甬道顶,他不必伸直手臂就可以摸到那些镌刻在石头里的花纹。他在甬道侧面的石壁上敲了敲,声音证明了那是坚实的厚壁。
“鬼地方,怎么越走越低了,是不是死路啊?”姬野高出吕归尘半个头,更觉得甬道的窄矮。羽然兴奋之余又战战兢兢的,在后面抓住了他的腰带,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头拖车的驴。
“是墓道吧?我们走的不是神道的入口,是备用的侧道,”吕归尘看着手上铁锈一样的青灰色粉末,茫然不解地摇了摇头,“这些壁画是什么?”
“什么壁画!不懂了吧?”羽然在他的手指上沾了一些粉末,捻了捻凑到鼻尖,“这是秘术的咒符,是用大青树的木灰混合了青铀粉,用热腊浇上去的。这是镇守墓道用的。”
吕归尘恍然大悟:“羽然你知道的真多!”
“这是羽族的咒符啊!”羽然有些得意,“我当然知道的。”
“羽然你不要老是拉我的腰带。你说那些花纹是干什么的?”姬野在最前面的黑暗中摸索,拿长枪挑着什么。
“驱退不灭的魂魄,免得出现跳尸什么的。”羽然弯曲着膝盖在甬道里小蹦了几下,鼓着嘴翻着白眼,她蹦着蹦着往吕归尘那里去了,忽地吐出了舌头。
“羽然你在干什么?”吕归尘好奇地看她。
“跳尸啊!”羽然去掐他的脖子,“我是跳尸,阿苏勒怕不怕?”
“哦,”吕归尘忽地笑了,“我还以为是兔子……”
羽然愣了一下,手上忽然加了力气,吕归尘痛得喊了起来。
“别闹了,没准真的把跳尸给吵醒了。”姬野侧身让出了看向前方的路,“看看这个。”
周围一片死寂。
“啊!”羽然尖叫了一声,真的像兔子一样蹦了起来,脑袋猛地撞到了甬道顶。
“你干什么?!”姬野的脸涨得通红,大声地吼。
“死人啊!死人啊!”羽然一手按着头顶,一手指着前方,“你们没看见么?”
“我当然看见了,可是你把我的腰带扯下来了啊!”姬野愤懑地双手拢在腰间。
羽然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黑带。
确实是一具尸体,他半倚着甬道壁坐在地下,全身呈现着斑驳的灰黄色。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腐烂,在这个时有滴水的甬道里,他只是干瘪了下去,全身的肌肉和皮肤都干缩着贴紧在骨头上,连眼珠也只是脱水了,瞳孔扩散开来,最后的视线像是凝在无尽的远处。
“别瞎喊,给外面人听到了,我们就完了,”姬野不耐烦地抓回腰带自己系上,“不就是跳尸么?就算真的跳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活的都不怕,还怕死的么?也许是死在这里的工匠,据说当初修这个祖穴的时候死了很多的工匠,光是搬运石料时累死的就有上千人呢。”
羽然定了定神:“那……那我们怎么办?”
“往回走,快一点,我走在最后面,”姬野推了推羽然的肩膀,“你走在最前面。”
羽然往他身上缩了缩:“我不要,我要走在中间!”
姬野把她的身子扳过去,双手从后面搭在她肩膀上:“跳尸都是这么吃人的,他们跟在你后面,把手搭在你身上,你以为后面有人喊你,一回头,他就把你的脖子咬断,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最后一个人就没有了。然后再去吃倒数第二个。”
羽然“啊”地惨叫了一声,抓住姬野的头发,拳头胡乱地砸了上去。姬野一手按住脑袋,任她打了一会儿。而后羽然抓过吕归尘手里的蜡烛,掉头飞快地奔向了甬道的另一侧。
吕归尘呆在原地看着这一切,虽然惊惧,还是不由得笑了起来:“姬野你又逗羽然,你说的那个是狼吃人的办法,跳尸也跟狼一样么?”
姬野却没有一丝嬉笑的神色,他拍了拍吕归尘的肩膀,脸上透着冷峻:“跟上羽然,大家都别拉下。我可不知道跳尸怎么吃人,我也不怕那些恶心人的东西,不过这里还是不要久呆了。你看见刚才那个死尸身上的衣服了么?”
“衣服?”吕归尘愣了一下。
“别跟羽然说,那是禁军金吾卫的军服,那个人不是工匠。”姬野回头瞥了一眼那具尸体,“这里没理由死禁军的高官的,而且,他肩上有一道伤,几乎被人劈裂了!”
脚步声开始有回音了,姬野已经摸不到身边的甬道壁。
他把蜡烛从羽然手里接了过去,他的手上套着手甲,这样滚烫的蜡油不会烫到羽然的手。蜡烛已经燃得很短了,火苗微微地飘着,他们似乎已经摸出很远的一段距离,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