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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听了都唬了一跳,算算红玉还有大半个月才到日子,这可怎么是好?忙拉着那陈嫂到了红玉屋里,此时稳婆已经到了,里间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和稳婆扯着嗓子叫她用力的声音,几个丫头进进出出,一盆盆清水往里端,却是一盆盆血水往外送,看着十分凶险。
此时余天齐并不在家,杜娇容又怕吓着老太太没敢去告诉,可自己到底是个不曾生养过的,也实在拿捏不住主意,正慌乱着,还是念锦沉着,叫铃儿赶紧去请了二夫人三夫人过来坐镇,三夫人又进去陪了好一会儿,嘱咐红玉不要怕,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就是为了孩子,也要咬牙博一博。
或许是因为听了她的话,原本气竭神危的红玉又有了斗志,挣扎着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在太阳下山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孱弱的女婴,孩子一抱出来就给守着的大夫瞧了,不过是弱些,好生调理便也无妨。
杜娇容等人进屋探视,红玉却只是躺着不停抹泪,众人当她大难不死心中感慨,也并不理论,唯有劝她不要伤心落泪,好生坐月子,保养身体。
等众人散去,杜娇容又细细嘱咐她多休息,便也起身告辞,谁知却被她紧紧攥住袖口,涨红了一张脸道:“求夫人给奴婢和四姑娘做主,这次要不是祖宗保佑,奴婢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可四姑娘也是余家的血脉,就这么没了岂不冤枉?”
杜娇容一听这话心下一沉,莫非另有别情?
原来红玉本在屋里休息,陈嫂和伺候的小丫头见她睡了便出去散散,都不在院中,睡得正香,却忽然听见外头有人扯着嗓子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她吓得忙起身就往外跑,连鞋也没来得及穿,谁知才一开门就被一件东西猛地扳倒,重重摔在地上,当场就见了红,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圆凳。
第 34 章
彼时老太太也过来探望红玉母女,见小小女婴虽然生得瘦弱,却眉目清秀还算讨喜,因此心下倒也喜欢,赏了不少东西给这位四姑娘,因奶娘和教引妈妈已经备下,如今就到在外头候着,因此杜娇容少不得讨老太太的示下,谁知老太太却叫月晴将她们几个,并才出生的四姑娘,一并带到她屋里去,大有亲自教养的意思。
“孩子尚小夜里难免哭闹,若是扰了老太太休息可如何是好?原就是媳妇的责任,还是让媳妇带回去吧。”
杜娇容心里虽不十分情愿,但还是咬咬牙提了出来,谁知老太太却神神秘秘地摇摇头,一面拍了拍她的手背亲昵地笑道:“老婆子说句心里话,大夫人莫恼,你屋里如今已有她们姐弟三个闹着,若再添上个小的,妈妈奶娘一大群跟了去,越发没日没夜了,你多早晚才能给老婆子添个乖孙子?”
这……杜娇容红着脸低了头,又将老太太送至门口,嘱咐芝兰好生搀着回去,这才又回到屋里,却见红玉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念锦攥着帕子坐在床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家里分明没有哪处走水,既然有人存心行恶,方才老太太在这里,姐姐何不告诉出来,求老太太做主呢?”
红玉听了念锦的话分明肩头一颤,又抬眼看了看正走进来并在一旁端坐的杜娇容,怯怯地吞了好几次口水方垂着头开了口:“奴婢是夫人的人,这事没有夫人的示下,奴婢是万不敢透给老太太知道的,再者……再者淑姨娘…不,是,是那人在家里也有些份量,我们老爷对她又,又……没有十成的把握,奴婢不敢胡言乱语。”
话没说完却已泣不成声,杜娇容冷着脸不言语,这分明又是淑娴的把戏,早知道她善妒,但想不到她竟是个这么不能容人的东西,她自己二女双全,竟就不许别人生孩子不成?不论如何孩子都是老爷的血脉,谁给她的胆子如此任性胡为?
当真是觑着她年轻,就仗着和老爷的那点情分以为她不敢办她了?
当下把心一横才要发话,却听见念锦皱着眉喃喃道:“果真是姨娘么?亏得她这么些年来苦心经营,我只道她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竟是个蠢人不成?她向来就不待见红玉,家里谁不知道,如今要真出了事,还不全疑心到她头上去了?依我说若果真如此行事,竟是百害而无一利才是。”
一番话说得杜娇容心里一个激灵,当下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红玉一眼,却见她脸色煞白,身子越发抖得厉害了起来。
念锦似乎浑然不觉,反而盯着她的脸道:“红玉姐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她向来谨慎小心,怎么就一下子糊涂了?”
红玉被念锦看得心头一颤,这位大姑娘,看着简单,见人三分笑,行事也和平端方,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并不十分畏惧常对她张牙舞爪的淑娴,也不十分畏惧高高在上的大夫人,却独独对她有着三分忌惮,尤其是当她那双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就总有一种想立刻掩住前胸的冲动,总觉着要是不那么做,就会被她一眼看穿她心里正在盘算什么。
当下舌头便打了结,明明在她们来之前演练了好几遍,怎么如今话到嘴边又变得难说了?
“大姑娘说得是,要是从前,奴婢也不信。只是,只是近来老爷不大往她那里去了,她手上又没了权,奴婢还听说她屋里几个小丫头都不服管束了,前几天还见秀杏在园子里骂人,火气大得很,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就下得了手大巴掌照着人家的脸打,说是她不尊重淑姨娘该得的奖赏。再者……那喊走水的人,奴婢听着,分明就是秀杏的声音。”
“这么说,姐姐觉着她是心急了?”
“可不是,要在过去她或许不在意奴婢肚里的这块肉,可如今今非昔比,奴婢觉着……”
“行了,红玉需要休息,有话也等她歇歇再说吧。”
不待红玉说完,杜娇容已经霍然起身,且自顾自走了出去,红玉愕然地看着仍在晃动的门帘子,倒是念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也跟着走了出去。
“好在你提醒了我,红玉这个……这个!我拿一片真心待她,她倒想拿我给她当枪使了,若能治倒那一位自然如了她的意,若治不倒,她把头一缩,都是我这个大夫人糊涂!好一个无本万利的如意算盘!”
行至无人处,杜娇容忍不住恨得磨牙,念锦握了握她紧紧攥着帕子也仍止不住发抖的手,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
“夫人莫气,她向来与那一位打擂台也有两三年了,并非善类,不过夫人来得晚不知道那些旧账罢了,你看她这几个月看着是小心翼翼躲在屋里养胎万事不管,但若果真如此,她又如何得知老爷对那一位不如从前了?”
“罢了,我偏不如她的意,她是个什么东西,倒算计到我的头上了?亏我看她可怜见的,特特求了老太太抬举她,一辈子没做过好人,难得动动善心,偏生老天都要我自己打嘴。”
杜娇容用力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念锦却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夫人何不将计就计?你来余家的日子尚浅,年纪又轻,遇上这么磨人的事想必早就慌了手脚,哪里就敢擅自作主办了?”
“你这个鬼丫头!”
杜娇容茅塞顿开地一笑,念锦却无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不多时二人便分了手,念锦去了三夫人那里,杜娇容却径自去了老太太房里。
“这还了得!”
听完杜娇容的复述,老太太果然勃然大怒,当即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到了红玉屋里,又叫袁妈妈去唤淑娴过来,并嘱咐底下谁也不许走漏风声,要叫她先知道了,找出来就先乱杖打死。
因此淑娴毫无准备地跟着个小丫头来了,却还不及开口请安,就被老太太冷冷一句“跪下”给唬了一跳,当即一头雾水地跪了,不敢明着抬头,一双眼睛却充满狐疑地掠向四周,似乎想寻出什么蛛丝马迹,却惊讶地发觉屋里出了老太太和芝兰,竟空无一人,连杜娇容也不见踪影。
老太太只微微抬了抬下巴,接着便由芝兰不紧不慢地道出了红玉对杜娇容和念锦说过的同一番说辞,甚至不给淑娴辩解的机会,直接用帕子堵了嘴架回去,且撤走了她屋里所有伺候的人,门口由两个腰粗膀圆的粗使仆妇守着,谁也不许进去,自然也不许里面的那一位出来。
“淑娴虽然不喜红玉,但她伺候了老太太这么些年,好歹也是懂些规矩的,红玉怀的是我们余家的骨肉,她就是再怎么大胆,也不至于下此毒手啊,母亲且三思,要不先绑了秀杏来问问?”
余天齐犹豫再三还是替淑娴说了情,虽说她最近的言行总让他看不上,但到底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再者还从来没见过老太太这么严厉地处置过什么人,若他不帮帮她,还真不知道老太太预备将她怎么处置。
老太太冷着脸不出声,杜娇容站在她身侧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在收到他求助的眼神后,她显得越发不安了起来,见老太太始终没有搭理余天齐的意思,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话。
“老爷说的不无道理,淑姨娘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断然做不出这种刻毒的事情,要不就按老爷说的,先审一审秀杏吧?”
“哼!你什么都向着他,如今他分明吃了那妒妇的迷药你也还是向着他!罢了,叫秀杏来吧,我倒要看看她有几个胆子,敢在我面前弄鬼!”
老太太一发话,余天齐忙看了看边上的芝兰,芝兰欠了欠身出去,却又很快折了回来。
“回老太太,惠云求见。”
“带进来。”
老太太疲惫地抹了抹额头朝后靠了靠,惠云跟在芝兰后头稳步走来,杜娇容此时方细细打量她,说起来这个女子虽也是她老爷的屋里人,可却沉默得让人总记不起她的存在,她对她唯一的印象,便是她用自己的身子挡着倒下的花瓶护了余睿那一次。
想必对淑娴是忠心的,不知这番能用什么来救她,也罢,她要有本事给她翻案,便叫红玉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个教训;若她不得成,也顺势让淑娴吃个瘪,她们既然爱斗,就叫她们斗个痛快去,她坐山观虎不费一点心思,岂不便宜?
“奴婢给老太太请安,见过老爷,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