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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先。
他们的传奇里充满无穷的生机与希望,没有一丝退缩、一点沮丧。但那美好属于三百年之前。风云变幻,星霜轻易在苍穹下流散。不变的是秋季神圣的祭祀,皇家十四嫁娶的习俗,还有,为囊括天下而结合、高踞帝国巅峰共同傲视国家的睿素二族。然而三百年也让太多东西改变,那罗河踪迹难寻,曾经辉煌的整座宫城也失去了骄傲和活力,在岁月中变得沉默。
居住其中的神的子孙,如果也会有短暂的疲惫,也许就是今日今时。
皇亲
素澜的马车穿越闹市时似乎撞翻了什么东西,引起一阵喧闹。素澜心里一直揣摩素盈今日的表现,没在意别的事情。过了好一阵,她才恍然察觉马车一刻也没停,向车夫道声:“方才是不是伤了人?怎么就这样走了?”
坐在车夫身边的随从随随便便回道:“人人都认得相府的马车,他们要是伤着了,自然会找上门。没有动静就是没事。这种小事,少夫人大可不必挂心。”正说到这里,车夫吆喝着勒马,车子稳稳停在平王府西门外。
素澜下了车,一眼瞥见几个仆役拎着白粉刷墙。不知哪里来的顽童在平王府的外墙上写了一串字,笔迹笨拙缭乱,似乎是好几个孩子一起动手恶作剧。白粉盖住几个字,但素澜还是看出,那是多年前就流传的谶言,“东平素氏杀姐妹,清河素氏生反贼,正宫有子多逢难……”后面应该还有一句,被刷得一干二净。素澜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听过,此刻却想不起来。因为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三位谋反被诛的亲王都是清河素氏所生,这首谶诗流行了一阵。不过当时所传的是“太安素氏杀姐妹”,暗指出身太安的康豫太后杀了亲妹妹怀敏皇后。今日不知哪个别有用心的人,又将丑话移花接木到东平素氏身上。
素澜瞪起眼睛怒道:“什么人唆使孩子做这种事?今日欺到平王府头上,明日难不成想造反?”又向那些仆役大声说:“你们平常怎么做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让几个孩子在墙上胡乱涂画——连一群顽童都防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在一边指挥下人的,正是总管素平的小儿子素威。见这位嫁出去的小姐又回娘家发威,他笑嘻嘻走上前道:“琚夫人有所不知,那一群孩子足有二十来个。这么多小鬼一拥而上,一人只写一个字,门房的人还没回过神,他们已经写完跑了。不过还是拿住几个,我爹正找到他们的爹娘一并管教呢。这些事情我们料理就是,怎敢劳动琚夫人生气。”
他一口一个“琚夫人”叫得生分,素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你爹今日还好?”素威应一声“托赖”,素澜又冷冷一笑:“只怕过一会儿就不大好了。”说罢由西门进了府。
她没走几步,原先在她亲娘身边伺候的丫鬟迎上来,欢欢喜喜喊声:“七小姐!”素澜的脚步并不停歇,边走边问:“苑绮,府中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苑绮小声道:“大夫人的身子不行了。请了好多先生来看,都说拖一日是从阎王手里偷一日,恐怕撑不到来春。”
“病得真不是时候。”素澜嘟哝一句,问:“王爷回来发脾气了没有?”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事情,走到王府花厅外。苑绮不敢进去,素澜也不管她,自顾自迈进门。
鸦雀无声的厅中坐着平王和诸位姬妾,唯独没有平王妃睿氏。女人们一个个尴尬地观察平王脸色,不敢轻易挑起话头。见素澜进来,众人松了口气,纷纷招呼。素澜向父亲跟前行个礼,微笑道:“爹还在生闷气?”
一旁的四夫人忙接口:“一家人欢欢喜喜等着王爷回来开宴,哪想到他一进门就黑着脸不理人,分明想把我们吓死。”
“开什么宴?”平王鼓着腮帮子大吼了一句,气不打一处来,“没看见娘娘赏的棍子?领了一百根棍子也值得把酒欢庆?”
众人面面相觑,更加不敢多嘴。平王的话匣子打开,索性一口气发泄:“哎呦呦,我算是明白啦!以前还指望她把持大权,现在——算了吧!真让她掌了权,只怕连我这当爹的也要挨棍子!”
旁人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桩,素澜却清楚不过,笑嘻嘻说给她们听。白潇潇听罢一声冷哼:“娘娘以前做事就是这样,宁可委屈自己,也不给人落下口舌。王爷有这女儿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忘了?”
平王叹息道:“就是因为她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我才有气——你们见过哪个做大事的人,像她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素澜呵呵一笑,说:“爹从前只是随便养着姐姐,不曾用心栽培,这时候又怪她拿不出气魄,岂不是冤枉人?姐姐自然有她的心思,你我不知道罢了。”
平王被她不软不硬地顶了这么一句,眨巴眨巴眼睛,说:“她有什么大事要花心思?她以为这是什么年头?需要她领兵打仗还是开疆辟土?或者需要她整顿朝纲、廓清四海?就算真有这种伟业——凭她?!”
众人听到话锋不对,越发不敢接茬。平王说得起劲,又道:“眼里只看着这些细枝末节,就算花上一辈子料理干净,又能怎样?正经事却不见她下功夫……”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她能做的最大的事,就是趁着圣上龙体好转,赶紧生个皇子。继大统倒是不敢想,就算日后封王,对我们家也大有好处。”
他这套说辞有一大半不对素澜的心思。待他停下要茶时,素澜冷着脸说:“爹的念头转得真快。前些日子还希望姐姐把握时机,助我们家跻身朝政。依我说,即使姐姐当真不谙世事又怎样?天子只有她这么一位皇后,天子乏力时,就该让她从旁协助。天下只有我们是皇后的娘家,她拿不出主意,我们帮她。姐姐不懂的事,爹懂、哥哥懂、我也懂,难不成一大家人还扶不起一个皇后?让她像寻常人家的媳妇,整天琢磨着生孩子,不觉得可惜?”
她这一通说得平王一个劲咂舌:“阿澜,你是宰相家的媳妇,管好你自家的事情就好得很。宫里的事情,你跟着起什么哄?”
素澜看着父亲冷笑一声:“也对。在爹眼里,我这种嫁出门的女儿,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了。”
诸位女眷见父女二人气氛弄僵,连忙出来圆场,张罗着开宴招待素澜。平王站起身,甩袖子发威:“我头疼的事还没着落呢!去把素平叫来。”
总管素平匆匆了结了手边的事赶过去,却见一家老小大眼瞪小眼,没一个有好脸色。平王手里拿着一根朱红的大棍,不住在地上敲敲打打,见了素平,叹口气道:“圣贤之书上也写着聘而为妻,夺而为妾。你那个四夫人,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偏偏让我们这位小题大做的皇后娘娘知道了,定要罚你挨打。”
素平吃了一惊,嗵的跪下连连哀求。平王把大棍丢给旁边的家丁,向素平道:“罢了,罢了,素平,你就去挨上三十棍,就当是为日后写史书的人,添一件娘娘的正直事迹。”
素平见事情没商量,垂头丧气地告退。素澜冷眼旁观,这时讥诮道:“娘娘交待的七十大棍,在爹这里少了一大半——爹对素平真是仁厚得很!”
“你姐姐不明白事理,你也不懂吗?”平王狠狠瞪着女儿道:“他在这家里的日子比你还久,连他都被打残了,日后还有哪个肯来尽忠?别人跟着我,不过图‘好处’二字,我要真听了你姐姐的话,不给好处只给棍子,日后人家会巴巴地跑上门来找打不成?”他发了半天脾气,神情大为疲惫,挥挥手道:“不吃了!我找个清静地方歇着去。”
素澜用过饭就要回相府,临走之前去父亲书房告辞,只见平王搬了一把椅子面壁,对着壁上一副画呆呆出神。素澜凑近一看,原来是当年名家所绘的平王的十二位夫人。
她觉得父亲凝望的人,一定是图中那个与众美人气质迥异的女人。那人面目极为清秀,随意地坐在一株树旁,离其他女子不远也不近,神情不亲热也不疏远,明明身在人群,却像对周遭视若无睹。“这是姐姐的亲娘?”
平王向那女子“唉”一声,“她可真是生了两个好孩子!”
素澜早就想说这件事,碰巧他提起,立刻道:“京中沸沸扬扬在说三哥的事。近来相府中来往的大人们,也在探听相爷的口风。听说这个月就要把三哥送回来。”她说“送回来”,其实是不想把自己的哥哥讲得太难堪。素飒因率军不利,被太子睿洵卸了军职,绑缚回京定罪。太子亲拟的奏章已经到了宰相手中,素澜打听不到其中内容,但听说言辞犀利,列了好几条凶险的罪状。
皇后原本怕太子伤害素飒,费了心思把皇孙拿做人质。可睿洵也非常人,径直将这烫手的山芋丢了回来。败军之将,国有常刑。皇后若是为自己的哥哥求情,便是徇情违法,若是不求情,又保不住素飒。平王思及此处,手指不住在椅子上轻轻敲击,犹豫地说:“不管怎么说,皇后的亲哥哥也在八议之列,受大罪是不至于的。”
“只怕有人还想借这机会,把姐姐一并拉下水呢。”素澜轻声道,“爹难道没有觉得,近来京中有很多不利于我们家的事情发生?”
平王埋头不语,素澜又道:“幸好同哥哥一起回来的是谢震与盛乐公主,这两个人定会为哥哥美言。”她顿了顿,又对父亲说:“大夫人的病,万万要拖住。假设哪天忽然没了,哥哥便入了孝期,与公主的婚事又要悬起来。”
“这些事情还要你交待吗?”平王望了望这个女儿,神色和缓下来,重重叹道:“要是你与你姐姐能换一换,我不知能省多少心思。”
素澜神色悻然,“爹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平王悠悠道:“你也知道你们是换不成的——那不如各安其分。你们两个要是都能做自己该做的事,我又能省不少心了。”他在椅子上伸个懒腰,又叹了口气:“当年你祖母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