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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她体验了不同的人生,从不同的角度观察了社会和人,特别是男人,她了解他们共有的缺点,也了解他们之间的巨大差异。她还了解女人对男人看法的偏颇,因为不少女人只是基于一个特定的男人来对男人这个群体下断语的,怎么可能不以偏概全呢。参加工作后,她和台里不少人有过性关系,上至台长,下至水电工。她不因身份而歧视某个人。她和他们上床的惟一理由是他们让她看得上眼,至少不倒胃口。工作上她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干得相当出色。是男人们教会了她如何利用男人,她在这方面好像有着特殊的天赋,不但一点就会,而且能够举一反三、发扬光大。也许这样下去会名声不好,但没什么切实的坏处。男人会一边鄙视她,一边想往她床上爬;女人会一边骂她,一边偷偷羡慕她。她不在乎,这样挺好。但生活并非总是一帆风顺,一次偶然的出游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临江是她的伤心地。那次她到临江来玩,只是想好好疯一疯,没想到走上了另一条路。晚上,她从迪厅出来后,一个男人提出要送她回去,她同意了,她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她住在临江宾馆,那个男人一直将她送到房间里。进门后她踢掉鞋,懒散地倒在沙发上,她的眼睛马上迷离起来,她知道她此时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电影中的交际花。
她说:“你是不是想在这儿过夜?”
她的直率吓了男人一跳,男人很快镇定下来,点点头说:“我有钱。”
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完全进入了角色之中,她有一种塑造角色的快感。她说:“你不会没情调吧,我可不喜欢没情调的人。”
她打电话让服务员送瓶红酒到房间里,她说:“要王朝干红,别忘了,再拿两个杯子。”
她放下电话,乜斜着他,“你为什么不坐?我还没听见你称赞我的美貌呢,难道我不够美吗?”
男人虽然有些紧张,但说话还不失风趣,他说:“对美貌的人称赞美貌简直是弱智,不过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你美,你不是美,是媚,狐媚的媚,媚得勾人魂魄,像个妖精。”
她又笑起来:“你这家伙,嘴还蛮厉害,肯定没少和女人打交道,说,你和多少女人上过床?”
男人笑笑,回避这个问题,他说:“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还是不说吧。”她逼着他说,于是他说两个,她果然不信。
她说:“骗鬼去吧,少说也有一打。”
他狡黠地笑笑,不置可否。她自信对男人是了解的,可这个男人却让她迷惑,他身上有一种无法说清的气质,正是这种无法说清的气质吸引了她,让她同意由这个男人送她回来。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经常嫖妓的人,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干过这种事,他有些局促不安,好像随时准备逃走。
她让他去买套,他愣了一下,还是遵命出去了。
他刚出门,她追上去,说:“我和你一起去。”
她说她不要普通的套,那不够刺激,她要异型套,越有想像力越好。其实她是怕他一去不返。他明显不想让她跟着,但没说出来。她挽着他的胳膊:“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对恋人?”
他说:“像。”
他们在宾馆左边的一家药店里花100块钱买了两只像狼牙棒似的套。回到房间后,他们一块洗澡,洗着洗着,就在卫生间里做起爱来……事后他给她钱,她接住了。
他说他知道她不是干这一行的,她哼了一下算是回答。他说他更愿记住她而不是和她做爱,但又说性是美好的。他的忧郁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后来她多次记起这个男人,倒不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把她的性行为涂抹上一层商业色彩的人,而是因为他的忧郁和不可捉摸的气质。那天黎明她又陷入了那个梦中,她看到另一个麦婧,她知道那个麦婧卖过淫,那个麦婧并没为此羞愧。但她看不到那个因找不到铺位又茫然又尴尬的自己。
飘摇不定 沿着莫名的道路(3)
她真正的逢场作戏就是由此开始的。后来,她在玫瑰山庄被引荐给雷云龙。雷云龙让她看他们给她制作的录像,她的一次卖淫过程被人偷拍了下来。雷云龙说他不会把录像带寄给她单位领导,也不会寄给她家人,更不会在社会上扩散。他一边嚼着生豌豆,一边说要替她保密。
她懵了,不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当时雷云龙并没要挟她做什么事。他说他只是想和她认识认识,录像带不过是见面礼罢了。雷云龙让她看到了世上丛生的危险。后来,穆子敖让她去欺骗鲁宾,雷云龙嗅到了一丝气息,让她及时汇报,于是穆子敖的把戏尽在雷云龙掌握之中……
生活就是一出戏。
在与鲁宾的游戏之中,她很快陷了进去,她本来以为她是不会爱任何人的,没想到在鲁宾这儿把持不住了。在别的男人那儿她把持不住的是性,在鲁宾这儿恰恰相反,她把持住了性,却把持不住情。她爱上了鲁宾。为此她觉得这个游戏过于残酷,更可怕的是她知道伤害会多么严重。她拒绝鲁宾,甚至有整整两个月从他视线中消失。但她又回来了。她愿意在爱情中化为灰烬。她要和鲁宾在一起,她想有个依靠,有个温暖的窝。他们偷偷领了结婚证。
她没想到现实会这么残酷,就在要举行婚礼这天,鲁宾“失踪”了,第二天他就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这就是生活,那个“恋爱中的麦婧”死了,她清醒了,她要报复……后来她又认识了王绰,越陷越深,她迷恋上了权力……
她越来越频繁地做那个相同的梦,但她弄不明白这个梦想向她揭示什么。她想这可能和她对生活的态度有关,她扮演了过多的角色,而且都扮演得很成功,角色获得了生命,而她本人却越来越模糊不清。我自己在哪里?她想,这的确是个问题。自我已经支离破碎,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醒来后,《蓝色的忧郁》那让人无法自拔的旋律仍在房间里回旋,她四肢更紧地收缩,愈发像一个子宫中的婴儿,这是一个思考的姿势,仿佛思想具有向心力,如同旋涡。她曾无数次试图理解这个梦,想找出隐晦的含义,想发现一束光亮,或者哪怕是发现一道具有警示意义的阴影也行。每次她总是更认同站在房间中茫然四顾的那个麦婧,这个麦婧因为晦暗不明而具有更多的可能性。那个已占了铺位的麦婧是她许多自我中的一个,因为那个麦婧总是与她正在扮演的角色认同,她很清楚角色只是角色,而非她的全部。她不明白这个梦为什么如此顽固地频频造访她,不会毫无意义的,她坚信这一点。梦看上去那样简单,仿佛不难理解,可她越是试图接近梦的秘密,就越感到梦的秘密在躲着她。今天她仍然理解不了这个梦。
穆子敖曾经说有个瞎子能够解梦,她不大相信。也许潜意识中她想把这个特殊的梦作为自己的秘密保护,秘密一旦被道破,就会变得毫无价值。她看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也看过《周公解梦》之类的书,都没用处。《圣经》上记载有伟大的梦,中国的史书上和野史上也写到一些梦,那都是很重要的梦,她的梦无法与那些梦相比。但对她来说,那些梦都无意义,因为不属于她。只有自己的梦才是有意义的。
但梦的意义是什么呢?她不知道。
她透过窗户的一角看到暮色正在降临。有一只鸟飞过,或者是一片树叶飞过,影子一般,她不能确定。
她把手伸向电话,要给王绰打电话;正在这时,电话铃猛然响起来,吓了她一跳。
她拿起话筒,等待对方说话,里边却没有声音。没传来挂断的声音,她知道有一个人在电话线那端听着。她已经是第3次接到这样的电话了,两边都不说话。停一会儿,她扣上电话。
“会是谁呢?”她想,“为什么不说话?”
她拨通王绰的电话,王绰的声音很冷,他说等会儿给她拨过来,就啪地挂断了。她虽然知道他这时不方便,但还是有些生气。
约10分钟后,王绰的电话打过来了,他装作很沉着的样子,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都活着。”
麦婧冷冰冰地说。若在平时,王绰会为刚才的态度解释几句,可今天他只是沉默几秒钟,然后说声“谢谢”就把电话挂了。
她擎着话筒,冷笑一声,心想:你的事你应付吧。
接下来的几天出奇地平静,整个城市什么事也没有,玫瑰山庄那边也没有什么事。王绰没再给她打电话,也没来她这儿逗留。人们都在忙着过中秋节,大街上到处都是月饼,到处都是送礼的人。给当官的送礼,月饼只是个样子,红包才是主要的。麦婧没去想王绰的事,她知道他有麻烦,但也仅仅是麻烦而已,一个堂堂市长不会摆不平那点事的。
飘摇不定 沿着莫名的道路(4)
玫瑰山庄生意兴隆,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限制人数,以保证人们玩得尽兴。与此同时,正在加紧筹备定于农历九月九的“饕餮之夜”。去年由封向标负责,今年由穆子敖负责。去年封向标请来了两个大歌星和一个马戏团;今年穆子敖说一定要超过去年,他已经联系好了“俄罗斯冰上舞蹈团”,届时将有一场大型冰舞晚会,为此还特意买了制冰机。他联系了4个大牌歌星,两个香港的、两个内地的,都比去年那两个歌星名气大,也已经签了合同。此外,还请了一个美国的大魔术师,届时他将表演令人难以置信的脱逃术。剩下的就是狂欢了,美酒和姑娘有的是。至于针对少数人的压轴节目,穆子敖不用操心,这是雷云龙的专利,他不允许别人染指。
麦婧没有具体任务,就回了一趟老家,看望父母和亲友。她为他们每人都准备了足以让他们满意的红包。她是个孝顺的女儿,每年都回去和家人一起过中秋节,今年也不例外。
她在老家共停留了一星期。临走的那天,她给父亲讲了那个经常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