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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火?〃皇后摇摇头:“水火也罢,木土也罢,我可不能忘记在我垂危之际,她陪伴我的日日夜夜。你是我的亲妹子,不也就白天来看看,晚上仍然回你的储秀宫吗?〃淑惠妃咬住嘴唇,无言以对。
“妹妹,你还是多想想这几天如何理事吧!不要再往皇贵妃身上费心思了。”皇后走了。淑惠妃不满地低声嘟囔:“好,好!不听劝,后悔迟!……”对董鄂妃的恶感,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淑惠妃已不是当年那个孩子气很浓的少女了。她认定,以门阀和大清的利益而言,皇后非科尔沁蒙古博尔济吉特的格格不可。这样,她便是当然的候补皇后。可是有了董鄂妃,不但她的希望成了泡影,姐姐的地位也受到威胁。如果董鄂氏比她们博尔济吉特氏更高贵,淑惠妃也认了,偏偏她是个卑贱的南蛮子的女儿!这是淑惠妃死也不能服气的!
谨贵人在世,淑惠妃还有个可以畅所欲骂的谈伴。谨贵人不明不白地死了,淑惠妃便想到了另一个同盟者康妃。不过,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康妃是她的另一个劲敌。因为康妃生了皇子,而淑惠妃和她的姐姐连个格格也没有生出来。康妃也是一位候补皇后,只是她的威胁比董鄂妃小得多,而且远不如董鄂氏逼近眼前,所以淑惠妃还是打定了联合康妃的主意。
“远交近攻〃,这个产生于战国时期著名的连横合纵斗争中的策略,正在被一位年轻的宫妃使用。她也许根本不懂这个名词,也不知道那一大套史书上精彩的记载,但她却完全掌握了,这种策略的精髓,并且用来得心应手。
淑惠妃站在月华门前想了想,便举步进门,往景仁宫去了。景仁宫主位虽然极少讲话,也极少露出笑容,但她只要讲出一句来,就很有分量,对她大有启迪。对此,淑惠妃已感受多次了。
皇太后领了皇后、皇贵妃、贞妃和身边的公主格格到温泉去后,宫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福临上朝下朝,军国大事不少,回宫后不需去向太后请安,也见不到董鄂妃姐妹的面,不免觉得孤寂,不习惯了。他看看书,练练字,找乐工来奏些曲子,自己也和着吹笛消遣,有时召淑惠妃、端妃、康妃来养心殿一宵,虽然不及董鄂妃那么知心着意,总可消些寂寞。一天一天,平平静静地过去,再有两天,去温泉的人们就要回来,福临颇有一日三秋之叹。
晚膳后,福临在养心殿前的月台上漫步,几盆秋海棠茂盛得如同矮树,一串串深红浅红的花开得象无尽的缨络。海棠花下有几个十分精巧的的粉彩花鸟小瓷罐,那里有小太监特地为皇上装来的蟋蟀,〃啯啯啯啯〃地叫得正欢。顺治幼年时爱斗蟋蟀,直到十二、三岁了,还和太监们斗蟋蟀赌输赢,当然,他是从不输什么的。其实,那时他怕摄政王加害自己,故意装得象个不懂事的贪玩的孩子,即所谓的韬晦之计。太监哪知真情,只当皇上喜欢这东西;年年入秋都弄来孝敬他。
他也乐得听听蟋蟀那悦耳的鸣叫。
福临顺手从门边小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一颗鸡蛋大的马牙枣,一点点掐碎了,喂那罐里张须高唱的斗士。
“淑惠娘娘来了!〃小太监在旁边禀了一声。
福临抬头,漫不经心地向养心门看了一眼,立刻好奇地扬了扬眉梢。他身边的侍卫、太监们也都惊异地瞪大眼睛。
淑惠妃是应召来养心殿的,坐着轻便舆……一种四人抬的无顶小轿。皇上的肩舆有〃尚乘轿〃管理,首领太监二人,侍监、太监三十二人,随时承应抬舆。后妃当然也可以向〃尚乘轿〃要舆,但为了方便,有时也由本宫太监抬。今天淑惠妃乘的还是她平日所乘的便舆,而抬肩舆的人,却换成了一色的蓝布袍、大黑辫的宫女,不是四个,而是八个。女孩子们没有干过这样的重活,一个个脸儿发红,口里喘气,汗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流。淑惠妃虽然不重,可那肩舆是硬木家什,跟块石头似地沉。
淑惠妃早就注意到皇上和众人的惊讶表情,抿嘴一笑,轻快地下了肩舆,大声嘱咐宫女:“明儿早起来接我。还是你们几个来!〃宫女们领命,抬着依然沉重的空肩舆,脚步错乱地走了。
进到寝宫正间,福临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别出心裁,弄这帮宫女抬舆?她们怎能抬得动?”“所以呀,我才用了八个。不好吗?”“为什么不叫小太监抬?〃淑惠妃等的就是这一问。她故作神秘地一笑,说:“哼,小太监!恣肆放浪,不成体统。我也是今儿才知道。以后哇,我宁肯走路,也不要他们给我抬舆!”“哦?怎么回事?”“我……”淑惠妃今天的样子又神秘又好奇,仿佛小了五岁,竟向皇上挤挤眼,笑着悄悄说:“我真……从来没听说过,太可笑啦,康妃姐姐发现的,皇上召康妃姐姐来……”福临不高兴了:“你既知道,就说,何必再问别人!“淑惠妃也怕福临发火,忙说:“我说我说,这真是天下奇闻!康妃姐姐还怕皇上生气,一直不敢说呢……”福临不耐烦地催促道:“到底是什么事?〃淑惠妃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她娇媚地笑笑,端起茶几上一盏也许是福临喝剩的凉茶,一仰脖喝了下去,这才定下心来,问道:“皇上博古通今,尤其注重前明之鉴,一定还记得天启年间的魏忠贤与奉圣夫人客氏①吧?〃福临皱皱眉头:“朕早就见到这些前车之鉴,所以立铁牌严禁中宫干政……你也想干政?”“不,不!〃淑惠妃连连否认:“这完全是内事!皇上想必知道,客氏先与太监魏朝有私,后又与魏忠贤相通。在乾清宫西暖阁,两魏因争夺客氏而惊驾……”“朕知道。〃福临不让她说下去,因为那件事情太丑恶了:天启帝一天午睡时被惊醒了,魏朝、魏忠贤与客氏只好跪请处分。天启帝竟说:“客奶奶,你到底要跟着谁?朕替你断。〃客氏便指了魏忠贤。于是,经过〃圣断〃,客、魏竟成〃夫妻〃,从此狼狈为奸,结党乱政,肆意横行。前明的败亡,终于无可挽回。
“那么,皇上想必知道'对食'的意思了?”“嗯?这倒不晓得。〃淑惠妃笑道:“所谓'对食’,在前明宫中盛行,宫女常与别的宫女或太监结为'夫妻',如同客氏与魏忠贤一般,就称'对食'。如今宫中使女仍然沿袭明宫旧俗,不过不称夫妻,①奉圣夫人客氏是明天启帝的乳母,魏忠贤是宫中太监。
而是结拜太监为兄弟叔伯……”
“也不过求个互相照应,有什么奇怪。”“可是,明是兄弟叔伯,暗中也许还是'对食'。〃福临一笑:“就称夫妻,也是假夫妻,有什么要紧?〃淑惠妃的脸迅速地红了,咬着嘴唇,嘻嘻地笑个不停,半天才小声说:“妾妃原也以为是假夫素。其实……不假!……”
“什么?”福临一惊:“难道太监有假?”
“不,太监……太监也不假。”
“别这么吞吞吐吐的!〃福临的眸子射出怕人的寒光。
淑惠妃面红耳赤,附在福临耳边笑着轻声说了几句话,福临一怔,眉毛直竖起来,压低声音问:“你见到过?”“没,没有!……可是宫女们私下透露……承乾宫里就有……”淑惠妃真象是在传笑话,掩着口只是笑。
福临大怒,把淑惠妃一推,她踉踉跄跄倒退几步,赶紧跪倒,吓得直哆嗦。福临眼睛冒火,直逼到淑惠妃跟前,一把揪住她的袍子前襟,脸色铁青地喊道:“你撒谎!〃淑惠妃瞪大惊慌的眼睛。她想到他会发火,却没料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来得这么快!她象憋着气出不来似的,好半天,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连连叩头说:“妾妃有多大胆子,敢在皇上面前说谎?我只当是个笑话,说给皇上解闷的,没承想皇上生这么大的气……实在是康妃姐姐宫里的太监吴禄,跟皇贵妃身边的两个容妞儿都结了干亲。这个吴禄跟别的小太监吹牛,被康妃姐姐无意听见,怕对皇贵妃名声有碍,不敢声张,只把吴禄赶出了景仁宫。可是吴禄是原先吴良辅的干儿子,并没有出内廷,又到'尚乘轿'当差了。我听了康妃姐姐的话,心里对这帮太监直恶心,才换了宫女抬舆。这都是明宫旧习、下人恶俗,跟皇贵妃怎么也不会有关联。皇上千万别生气。怪我心直口快,兜不住事儿,就别再问了吧……”“承乾宫!……”福临眼睛发直,脸色非常可怕。
“皇上,皇上!〃淑惠妃跪着向前爬了好几步,哀求道:“这种事说什么也不会跟皇贵妃有关,只有那些卑贱的下人才能干这种丑事。皇上对皇贵妃情深如海,恩重如山,皇贵妃决不会辜负皇上这一片真心的。千万别张扬!千万别怪罪皇贵妃!千万别去承乾宫搜寻那个!……”淑惠妃的话,一句句象鞭子,狠狠抽在福临心上。他的心痛苦地缩成一团,痛苦又使怒气在胸中膨胀。他脑子里十分混乱。但淑惠妃的最后一句话却使他打了个冷战:“什么?搜查承乾宫?”“不,不!“淑惠妃竟尖声叫起来,〃千万不能去搜查,千万千万!皇上,求求你!就当我年轻不懂事、胡说八道,不,就当我一个字也没说过!……”福临红头胀脑,额上青筋暴起,渐渐失去了理智。淑惠妃越是这样说,越激得他非要弄清真相不可。他逼近淑惠妃的眼睛,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搜查承乾宫?嗯?那些妖具在谁那里?在吴禄身边,还是在容妞儿身边?〃淑惠妃惊惧地看着福临忽大忽小的眼睛,不肯作声。
“嗯?〃福临的目光象寒光闪闪的利剑,杀气腾腾。淑惠妃吓得象小老鼠似地缩成一团,抖抖缩缩地小声说:“……吴禄说……都放在容妞儿那里……“福临狠狠一挫牙齿,召来养心殿首领太监李国柱,命他立即率人往承乾宫搜查宫女容妞儿的住处。李国柱领旨刚要走,福临心里忽悠一闪,昏眩中似有一线光亮,他把李国柱叫回来,严厉地叮嘱道:“带去的人要牢靠,随便找个借口,不许让人知道是去搜查。要是走漏半点风声,小心你的脑袋!〃李国柱诺诺而退。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回来向皇上交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