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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医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在这里,看到了许多自己未曾知晓的存在,却又无法描述这些存在的具体模样,当它们离开,它们在安德医生心中留下的影子也会迅速淡去。安德医生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想要对自己说什么,这不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类型,也从感觉上,无法使用“人的已知信息的打乱重组”类似的理论来解释。这个梦是荒诞的,却又让人感到真实,虽然真实,却又让人清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安德医生能够做的,仅仅是漂浮着,宛如幽灵一样,注视着这一切。
一种悸动袭来,让安德医生这种幽灵般的隔离感消失了,弥漫在四周的水顿时将他一卷。安德医生无法反抗,只能仍由这股力量将他拖往水下的最深处。安德医生如同溺水者一样,翻滚着,张开嘴巴就会有水倒灌进来,咕噜噜的气泡从他的呼吸道冒出,他觉得自己的内脏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变得无比的僵硬,而呼吸就更是困难了。
但在这样的痛苦中,他挣扎着移动手指,移动手臂,将自己的知觉和脊椎连在一起,下一瞬间,他猛然停止身体,从噩梦中苏醒过来。那让人痛苦的窒息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肺部的不适,让他忍不住一阵咳嗽。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容器中,容器没有封盖,却注满了液体,自己被淹没其中,差一点就窒息——不,不对,自己应该早就被沉在这个容器中了,这些液体并非自己窒息的理由,这么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现。
安德医生发现了,浸泡自己的液体的颜色,和l十分相似。不管是怎么回事,但自己似乎已经获救了。安德医生想到这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更多的记忆纷至杳来,很快就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自己似乎找对了地方,除了那些潜伏者的藏身之所,还能是哪里呢?
也就是说,自己被这些潜伏者捡到并救了回来?安德医生带着疑问,观察着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除了身下的容器外,没有更多的摆设,空荡荡的房间有着坚硬的质感,说是牢笼不像牢笼,说是医疗室也不像是医疗室,总是就是一个空旷又似是而非的房间,安德医生翻下身体,离开充满液体的容器,赤条条地站在房间地中央,却什么出入口都没有找到。
“谁在这里?有人吗?我是安德!病院的安德博士!”安德医生大声喊道,回应他的是自己的一遍遍回音。很奇妙的,之前那种身体发热,充满幻觉,心悸严重,又疑神疑鬼的感觉全都消失了,他觉得自己正在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我是来合作的!难道这里没有人想要离开这个岛吗?没有人想知道外面变得怎样了吗?”安德医生不气馁地继续喊道:“来个人听我把话说完——”
“很遗憾,安德医生,还能够听到你说话的人不多了。”第二个声音终于响起,让安德医生喜出望外,这次行动最让人害怕的,是对方因为自身立场的缘故,而拒绝进行商谈。只要可以交流,就意味着拥有合作的基础。
“谁?你是谁?”安德医生转着身体问,却没有在房间中看到别的东西。也许是在外边通过装置对话吧,他不由得这么想。
然而,在下一刻,一盏盏灯依秩序从他的左手边亮起,一直蔓延到右手的另一端,整个封闭的房间顿时变得亮堂起来,虽然仍旧没有太多装点的物事而显得格外单调,但却有一个东西变得明显起来。那东西贴着墙壁伫立着,十分醒目,安德医生看到的第一眼,连声音都失去了。
数不清的管线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接驳着一个足足有十五米高大的身体。这个身体拥有人类女性的性征特点,但那绝非是***而更像是某种异化而膨胀的肿瘤,像是正在繁殖的肉块,像是胡乱堆积的金属设备。给安德医生的感觉,那既不是有机物,也不是无机物,两者的结合没有明确的分界线,有一种凌乱的半吊子的感觉,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地狰狞、恐怖、让人产生一种感同身受的,从审美意识到生理意识上的巨大痛苦。
这半截女性性征的身体被管线纠缠,插入,仿佛在遭遇虐待,有像是那些管线已经成为了这个异常身体的一部分。十五米左右的巨大体积倾斜着,只用管线吊住,让仰视着它的安德医生感受到一种将要坠落,砸在自己身上的压迫感。
凝视着这个东西——安德医生无法准确告诉自己,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总而言之,它仿佛,应该是有生命和智慧的——他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但又从脑海中无法找到相关的记忆。安德医生想看它的脸,但那里什么都没有,仿佛面部五官有一层无形的黑膜遮挡,那黑膜有一种让人无法转移目光的可怕吸引力,但是,太过注意那里,只让安德医生感到晕眩作呕。
不,真正说来,眼前的这个巨大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光是看到,就让人无法产生任何正面的情绪。
“你是什么?”安德医生想问:你是什么人,但是,说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这样。他自己也不觉得,眼前的东西是人类。
“我是桃乐丝。”那东西如此回答。安德医生看不到它是从身体的哪个部位发出声音的,但是,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之前那种恶心作呕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这个声音,已经无法用好听或不好听来形容,而完全是一种超乎人类正常听感的声响。安德医生只觉得,这个声音从皮肤钻进肌肉,又从肌肉钻入了骨骼,沿着自己的神经上行,钻入到脑子里,让他怀疑,自己到底听到的声音,是不是真的在说着自己能够理解的话。(。)
1834 恶戏()
♂
桃乐丝?安德医生一时间没能想起这个名字的意义。他只是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有听过,而且,应该是自己相当熟悉的人。然而,眼前的东西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算是“人类”的范畴,那可怕的形象让安德医生不敢断定,眼前的东西在没有了正常人类的外表后,是否还具备人类常识内的神智——它的思维方式,思想观念,所有这些主导它行为,昭显它身为智慧生命一员的意识动态,是否还在人类可以判断的范围内呢?
在没有足够情报和细节的前提下,仅凭感觉去断定眼前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东西,是十分武断又充满了风险的。唯一可以猜测的是,眼前的东西应该拥有神智,可以和人类沟通,乃至于,或许就是那些潜伏者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事务之一,它的身体部分那些机械化的结构,并不缺乏出自人手的风格,从规模来看,变成如今的形象也绝非短期内可以完成的。
安德医生忍耐着生理和心理上的排斥、抗拒、恐惧和恶心,尽量转动理性的思维,以审视自己的处境,抗拒那意识层面上蠢蠢欲动的幻觉。他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好,但是,比起之前昏迷的时候,至少身体还有站起来的气力。想到这里,他不禁将目光投向自己之前呆着的容器,自己大概是被救治了吧,倘若以这个前提去思考事情,眼前所见之景象虽然充满了冲击力,但却绝非完全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桃乐丝……我记得这个名字,我应该记得这个名字。”安德医生用目光向眼前巨大身躯的它求证,继而在一瞬间,那在海洋中生存变化的梦境,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十分短暂,却就像是将记忆从垃圾堆里翻了出来。可是,这样的记忆没能带给他什么好的感受,也无法让他欣喜若狂,安德医生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在意这么一个荒谬的噩梦,因为这个梦境在苏醒后,只觉得是一种偶然,和平常的噩梦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处境并非常态,才显得噩梦也仿佛有所意义。
有太多无法确定的东西在安德医生的脑海中缠绕,让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将话提起。
“你当然记得我,安德医生。”那半截人形的可怕东西发出声音,安德医生试图从这个声音里找出情绪,但是,这种绝非是人类正常发音的声音,给他带来的,只是一团浑浊的意味,让他无法从中得到任何足以当作线索的细节。
“我们见过面?不,你不是工作人员。”安德医生仔细分析到:“所有来到岛上的人员名单,我都曾经过目,所有躲起来的人,应该都是来到岛屿后,利用某些借口淡出人们的视线之后,才转移到暗处。我作为管理人员,对这个岛屿上所有有名头的工作人员都有印象,你……到底是谁?”他这么问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因为,他其实根本不确定,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由“人类”变来的,正如他之前所问的问题:你是什么东西?
安德医生仅仅是假设一个自己都不确定的前提:眼前的东西是由人类变成的。当然,要说理由的话,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但却并不足以让安德医生确定这个前提。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在语言中埋设陷阱,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并不是从他提出的问题的答案,而来自于对方做出回答这一行为本身以及其背后的意义。
不过,眼前的东西比他所想的还要直接。
“我是桃乐丝,末日症候群患者,最先接受高川试制血清的那几个女孩的其中一个。我们中的系色,如今不正是在你们那里吗?系色中枢。”桃乐丝的声音在密室中回响,那或许是因为空间和发音的缘故,让人听起来感到无比难受的声音,渐渐勾起了安德医生的记忆。
安德医生想起来了,但是,当想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为什么没有更快反应过来而感到奇怪。因为,桃乐丝作为第一批试制血清的受验体之一,她们的情报重要等级其实是很高的,高川本人和系色中枢先不提,哪怕是已经人格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