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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触细腻生动,如凝聚了画者不可触摸的深情。
夏初菡抬头,询问地看着江含征。
江含征回视她,声色不动。
“这是什么?”她问。
“扇子,一把画有小尼姑的扇子,一把画有名叫净语的小尼姑的扇子。”江含征摸着下巴,解释非常详细。
夏初菡又是蹙眉又是好笑:“因为我惹恼了大人,所以大人就用另一名小尼姑来气我?”
江含征继续摸下巴,神情莫测:“这个么……”
夏初菡懒得和他多说,把他的衣服捡出来扔到一边,然后抱着剩下的衣服进了内室。
“吃醋了?”他抱着双臂,倚在门口,饶有兴致地问道,“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找那个抢你夫君女人打一架,挠她的脸,抓她的头发,当街撒泼骂人?”
夏初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抓头发?大人你有本事从一个尼姑的光头皮上抓住头发?”
江含征:“……”
夏初菡:“不和别的女人抢男人,这是为妻的底线,至于大人你的品味……”她的语气分外复杂,“大人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很有点“自己当初为什么眼瞎看上他”的叹惋。
江含征恼恨,上去搂住她又啃又咬,夏初菡顶着满脸的口水和牙印按住他的嘴,说道:“好吧,那你现在告诉我,那把扇子是怎么回事?”
江含征:“……”
这是他捕捉到的那只懵懂易欺负的小尼姑么,为什么竟会有一种定逸师太在眼前的错觉?
他甩开满脑子怪异的念头,当真解释起这只扇子的由来:“这两日在当地府衙录囚,在案宗上见到这样一桩案子:新田县张顺,娶妻苏氏,不到半年,苏氏过世,苏父痛失爱女,健讼不休,把其婿告到府衙,当地知府便以杀妻罪拟刑,把张顺打入死牢。
我觉得这件案子不合常理,便提审张顺,张顺却说,是妻子不守妇道,刚嫁过来半年就生了孩子,他要休掉苏氏,苏氏自觉羞惭,才上吊自杀。
提审苏父,苏父道,他女儿家教甚严,终日闭居楼中,从来不见外男,怎会有孕?分明是女婿狡辩。
查看死者遗物,发现里面有这么一把折扇,折扇上的尼姑据称是梨溪庵的净语,和死者生前最为相善,我越想越疑,不知不觉中,就把扇子给带回来了。”
他看向夏初菡,神色甚为无辜:“夫人明察,事实就是如此。”
夏初菡好笑,刚想回吻一下夫君以示安慰,突见一缕烟雾自扇中袅袅升起,扇中的女子如雪花般飘落在他们面前。
第111章 画中君(2)()
第111章
夏初菡要亲夫君大人的动作瞬间定格。
扇中尼走到江含征身边,开口:“张顺杀妻,罪大恶极,判他死罪,张顺杀妻,罪大恶极,判他死罪;张顺杀妻,罪大恶极,判他死罪……”
夏初菡的耳边嗡嗡嗡的,像汇聚了一窝苍蝇,她不动声色地离开江含征的怀抱,若无其事地微笑:“夫君的话我听明白了,夫君先去休息吧,我把外面几件衣服收拾一下。”
见娇妻又肯收拾自己的衣服了,江含征心中的警报解除,露出微笑:“不要太晚,过会儿一块午觉。”
夏初菡:“。。。。。。”
她微红着脸含糊地应了一声,余光看见,那扇中尼竟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江含征,念经似的在他旁边絮叨:“张顺杀妻,罪大恶极,判他死罪,张顺杀妻,罪大恶极,判他死罪。。。。。。”
夏初菡凉凉道:“罗嗦能解决问题么?”
江含征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夏初菡道:“如果大人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但是老有一个人在你耳边说你是错的,大人会改变主意么?”
江含征不解,蹙眉道:“当然不会,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夏初菡勾唇莞尔,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那道虚虚的影子:“没事,只是突然想起,试试大人的心志而已。”
扇中尼正合着韵律念得投入,闻言戛然而止,愕然看向夏初菡:“你能看见我?”
夏初菡信步走到衣架旁,抽出那把扇子打开,回眸掩唇,微微颔首。
那边,江含征已自去休息了,扇中尼突然飘向夏初菡,厉色:“你敢阻我好事,你不怕我?”
瞬息之间,她身形膨胀,头颅涨大,头发蓬蓬炸起,眼睛突出,血盆大口豁然洞开,里面刷地垂出一条足有三尺长的红舌。
夏初菡“啧”了一声,低下头,把扇子一折折叠起,慢悠悠道:“这还是个美人么,都可以扮演钟馗了,话说,你的头发是怎么长出来的?”
扇中尼:“。。。。。。”
夏初菡转过身,声音依旧低低:“你跟我来。”
到了另一间屋子,夏初菡对随后跟来已恢复原状的扇中尼道:“看来当地知府把张顺判为死刑没少受你的影响,你到底和他有何冤仇非要如此?”
扇中尼双目猩红,神色凄厉:“他该死!”
夏初菡点点头,语气平和:“如果他该死,你就更不应该弄脏自己,把他的罪行说出来,让阳间和阴间的双重刑法去惩罚他,而不是你这样给人误导,会害了别人不说,也会增加了自己的罪孽,等于说是因他而拖累了自己,值当么?
不如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由我转述给巡按大人,让巡按大人给那人相应的惩罚,你说如何?”
扇中尼犹疑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好。”
她叫陈四娘,因为上头有三个姐姐,她排行第四,所以便被笼统地取了这么个的名字。
其实,生活在穷苦的庄户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又是个女儿,哪有那么多讲究呢?
她九岁那年,是个灾年,本就穷困的一家子愈发揭不开锅,眼看着就要饿死,于是,她的父母便把她不满十五岁的三姐卖给了一个富户人家做妾,把不满十岁的她卖给一个尼姑庵做了尼姑。
五个孩子中,大姐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二姐早死,弟弟是父母的命根子,所以要卖,自然就卖两个较小的女儿。
记得她还未被卖到尼姑庵时,一天夜里,三姐突然跑回了家,她浑身是伤,衣服上沾满泥土,脸上的泪痕一道又一道。
三姐哭泣着跪在父母面前,全身发着抖,乞求父母把她要回来,不要再把她留在那个可怕的地方,“我会加倍干活儿,只吃家里人剩下的饭,哪怕不吃也行,爹,娘,把我留下来吧。”
三姐跪在地上,一边哀求,一般恐惧地抱着自己,像一只被吓破胆的小鹌鹑,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陈四娘看到三姐的露出的手腕上的烫伤和淤青,惊叫一声:“三姐,你的手怎么了?”
三姐身体一颤,顿时泪如雨下,接着,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手指哆哆嗦嗦,一边解一边断断续续地哭诉。
都是伤,鞭伤,扎伤,掐伤、烫伤。
一个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被蹂躏得完全不成样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真真让人触目惊心。
“……每天晚上,他都会用那些妖作的法子折腾我,我越疼越叫,他就越高兴,折腾得越厉害,常常把我下身弄得流血不止,好多天下不了床……
夫人还算好心,会来看我,每次见我都叹气说:‘造孽,你还这么小……’然后开始抹眼泪,可抹过后又劝我认命,劝我顺着他,他也有他的苦,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
娘,女儿是想认命的,可女儿……实在受不了,再多待一天,女儿会死的……”
三姐的哭声凄惨而绝望,微弱的光线中,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上那些可怖的伤痕,如一枚枚残忍而灼人的烙印,猝不及防地烙进只有九岁的小女孩陈四娘的心灵深处。
那一晚,母亲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可即便如此,天亮之后,三姐还是被父亲送回了那家。
三姐临去时的那个眼神,她终生无法忘怀,就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扎进她的内心深处。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少女被蹂躏得体无完肤的身体,夜晚凄惨的哭声,父亲沉默而冷硬的面孔,三姐临去时悲绝的眼神……
像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跟随了她一生。
后来,她想,或许,自己厌恶男性的心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从虐待她三姐的男人和自己父亲开始的……
她被卖到了云水庵。
可她并不觉得苦。
实际上,自目睹了三姐的事后,她便常常害怕有一天父母也会把她卖到那样的人家。
为此她拼命干活儿,饭只吃原来的一半,在父母面前越来越乖巧,好多次都饿得晕倒在地,可醒来后,面对母亲递给她的少得可怜的草饼,她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一口一口地咽口水,也不敢吃。
母亲不停地抹眼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姐之事的影响,卖她的时候,父母没有把她卖给人牙子,而是卖给了尼姑庵。
只是,此时还不到十岁的她永远想不到,尼姑庵为什么会买人。
和她一同被买到云水庵的,还有一个小女孩,比她大两岁,后来取名净心。
她和净心年龄相仿,遭遇相似,又住在一起,因此感情最好,亲如姐妹。
从十岁到十五岁,她不问世事,认真做活儿,过了她生命中最平静的五年。
十五岁这一年秋天,有一天夜里,她突然肚子痛,便匆匆披了件衣服,按着肚子跑去外面的厕所。
她住的地方离厕所有一段距离,回来的时候绕过二师姐的房间,突然听到二师姐的房间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哭又像是笑,像她肚子疼痛时的呻。吟,又像猫儿撒娇时的呢喃,还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喘息声……
她十分疑惑,便捂着肚子在外面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二师姐,你醒了么,是不是你的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