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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袍小太监则又道:“陛下,凶器再握,主杀伐者,奴才认为现如今之大燕,唯有……”
“你想说的是,平西王爷?”
“奴才……”
“你这奴才,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是想说,凶器为一臣子所掌握,于朕不利是么?”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不,你很敢,朕就奇了怪了,他郑凡,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你了,让你这般急不可耐地想要给他上眼药?
朕还没问呢,你就先在那里提醒朕了?”
“陛下,奴才只是职责所在,不敢隐瞒,奴才出于对陛下的忠心,绝无私念!
再者,奴才和平西王爷,并无恩怨之说,甚至,奴才还和平西王爷手下人,在酒道上,引为知己。”
“呵呵。”
皇帝笑了两声,但这笑声里,却带着一种戏弄。
“朕问你,上一次黑龙星阵大亮时,大燕江山,倾覆了么?”
“陛下……奴才……”
“回话。”
“未曾。”
“好,既然靖南王镇北王和先帝爷在时,并未有不臣之举,你凭什么断定,他平西王在点亮这黑龙星阵后,会对朕不利?
朕自觉不如先帝甚多,朕也一直虚心以自省,但也不用你这个奴才,在朕跟前,指着朕的鼻子说,朕不如先帝爷远矣,所以,先帝爷能压住的局面,朕压不住,先帝爷能按下去的人,朕,按不住,先帝爷能做成的事,朕,做不成!”
“砰!”
茶杯,被皇帝重重地摔碎在了地上。
红袍小太监额头抵在御书房的青砖,一侧的魏忠河,也马上跪伏了下来。
御书房大门口候着的一众宦官,马上也跪伏下身,外头御花园里的宫女太监们,也全都跪下来。
天子发怒时,没人敢站着。
“陛下息怒,奴才……奴才真的……”
皇帝正色道:
“明日朝会上,朕要看见钦天监监正亲自送上的星象折奏,黑龙星阵大亮,寓意我大燕军神再立,武运不减。
此乃天佑大燕,天意在燕!”
说完这些,
皇帝的眼眸冷冷地落在了红袍小太监身上。
红袍小太监马上道:
“奴才……遵旨!”
……
后宫,桃园。
新君刚继位时,皇后住在后宫正宫内,其位置,实则就在御书房后头的再后头,皇帝在御书房处理完政务后,出来往北走,径直过俩院门,就能到皇后的寝宫。
不过后来,皇后换了个偏僻点的宫苑住,一地开荒,种了些蔬菜,一间偏殿做了蚕房,里面,还有纺丝器物。
蚕房里,是养了一些蚕,但皇后并不会亲自去做这些,预留这些,无非是对外宣明皇后亲自教导大燕妇人在家勤作;
但菜园子,皇后是精心打理过的。
皇帝刚进来,就见皇后正蹲在那儿洗着黄瓜。
皇后没穿正装,而是农妇打扮;
其实,农妇的打扮,也挺好看,衣服不脏也不破,人也不脏还很丰腴,蹲着时,体态显得很是妖娆。
皇帝见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皇后已经为自己生下两个儿子了,但皇帝对皇后的兴趣,依旧不减。
宫中奴才,该退的也都退下去了,留下来的,都是有眼力见儿的自己人。
皇帝上前,抱住了皇后。
皇后其实早就听到脚步声了,回头一看,再将刚洗好的一根黄瓜送到了皇帝面前。
姬成玦张嘴咬了一口,自家种的黄瓜,就是清脆爽口,吃起来感觉很不一样。
“好吃么陛下?”
“好吃,但你种得也太多了点。”
“天热,每餐都可以凉拌,还能腌酸黄瓜用,臣妾还觉得种得少了些呢。”
皇帝无可奈何,其实,如果不是当年那个姓郑的和自己开过关于黄瓜的荤段子的话,他倒不会多想。
可偏偏,这玩意儿你心里有了念头后,再看看种了这么一大片的黄瓜,总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国事太过繁忙冷落了谁?
“陛下用过膳了么?”
“用过了,有冰饮子么?”
“太医说了,陛下国事繁重,肝火旺,还是喝凉茶吧。”
“好。”
皇后亲自将凉茶端了过来,皇帝直接一杯饮尽。
“外头的事儿,听说了么?”皇帝问道。
“外头,什么事儿?”皇后摇摇头,“臣妾可没在前面安插什么眼线,咱后宫就臣妾和妹妹俩人,也用不着多安排人做啥。”
皇后这说的是真话;
大燕两个皇子,全是她所出,其中一个还是嫡长子,也是太子。
往后余生,她所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隔一个月,劝谏一下陛下要节俭,让史官记录一下,再让魏忠河派人传到内阁去;
再隔一个月,劝谏陛下要选秀,让史官记录一下,再让魏忠河派人传到内阁去;
中间,皇帝想高举轻放谁,就安排皇后出面,来劝谏自己仁慈,皇帝再借坡下驴。
所以,虽然当皇后时间并不久,但皇后的贤名,朝野称颂。
应付好面对外朝的人设后,皇后就可以一门心思地待在自家的寝宫里玩自己的。
“南面,郑凡打进了乾国国都。”
“真的?”见皇帝不是在开玩笑,皇后马上跪伏下来,“臣妾为陛下贺!”
“起来起来,咱夫妻俩个,干嘛这般。”
“不是,臣妾觉得不这样一下,不能显示臣妾内心的激动,这郑凡,打仗是真的厉害,不是说在梁地打么,怎么就打到上京去了?”
“他就这么胡来的呗,但他就是有本事能胡来得成。不过啊,现在只是消息传回来了,也不晓得那姓郑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全身回来。”
“陛下,不是打破了上京了么?”
“打破了是打破了,意义很重大,可偏偏,我大燕现在没有出兵扩大战果的能力了,南门关那儿和乾楚联军纠缠的兵马,后勤方面,已经有些难以为继了。”
就粮于敌,不是长久之计,大军还是得按照战场需求来进行转移和调整的,并非和流匪一样,这儿吃完了,就跑下一个新地儿继续吃,所以南门关那里依旧有着为大军输送粮草军需的任务,现在,压力越来越大了。
南望城那里,大殿下和李良申的大军,只是和乾国三边军队,隔着吆喝,进进出出地制造一些压力,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大军出动去开什么大战,后勤跟不上,大军就出不去。
“不过,郑凡这下子,是给朕,将乾人的气焰,给完全压下去了,朕终于能腾出手来,好好地给大燕,聚一聚血气了。”
“攻破上京,那可是当年初代镇北侯爷都没能完成的壮举呢,陛下准备如何赏赐他?”
“如何赏赐?
他已经是王爷了,还能怎么赏?
朕的儿子,都送到他身边去了,总不能这次再送媳妇儿吧?
哦,对哦,可以送媳妇儿去呢,姓郑的本就有那名声在外,说不得会真高兴呢,呵呵。”
皇后张嘴,咬住了皇帝的肩膀。
“嘶……疼……”
皇后咬了咬唇,道;“陛下愿意送,臣妾就去,看看到底是谁心疼。”
“呵呵。”
附近的这些个内宦和宫女,全都无动于衷,宛若雕塑。
皇帝和皇后,相识于民间,感情深厚,夫妻之间,说点带着些刺激的私房话,本就不算什么,纯当是增添点情趣了。
嬉闹了一阵,
何皇后纠结道;
“这样来看,好像没什么可以赏赐他的呢?”
边上的魏忠河,听到皇后的这话,脊梁骨都开始发怵了,心里犹如万马奔腾。
皇后这话的意思,
不就是平西王爷,已经赏无可赏了么?
魏忠河知道皇后娘娘并不是暗指这个意思,皇后娘娘很聪明,为人处事方面,拿捏都极好,但想让一个出身屠户家的女子,在当了这么短时间皇后后,一下子明晰朝堂上的风云和忌讳,也不可能。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
魏公公眼角余光,特意地拂过了皇帝的面庞,发现皇帝的神色如常,心里这才舒了口气。
“几位宰辅和朕要晚上议事,朕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嗯,臣妾晓得了。”
皇帝又和皇后亲昵了一阵,这才起身,拿着两根洗干净的黄瓜,一边啃着一边走了出去。
魏公公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晚上御书房的议事,并且持续太久,基本是皇帝说,几位宰辅们听,再整合一下明日朝会上的流程。
完事后,宰辅们全都告退。
皇帝在魏公公的伺候下,躺到了侧殿下榻处。
这是曾经,他父皇最喜欢休息的地方;
姬成玦继位的第一个晚上,也是宿在了这里。
皇帝歇下了,魏公公站在门口,后背靠着柱子,半眯着。
殿内,姬成玦则睁着眼躺着;
躺了会儿,
他又坐了起来;
“你在害怕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
姬成玦抬起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父皇”。
父皇弯下腰,将脸贴得和自己很近,嘴角,挂着的是父皇所习惯的那种微笑,宛若是将眼前的一切,都尽可拿捏的嘲讽。
“父皇,你当初难道就不怕么?”
“你觉得朕,害怕么?”
“应该是,会有一点的吧?”
“朕是皇帝。”
“我也是。”
“不,你不是,你不如朕。”
“我不如你?”
“朕与你说过,皇帝,当自绝七情六欲,你做到了么?”
“父皇的意思是,让我断绝掉和郑凡的情分?”
“你看,你看,你看呐,呵呵呵……”
“父皇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你当初对朕说,你不会做一个和朕一样,绝情的皇帝,现在听起来,真的太好笑了。”
“父皇……”
“绝情未必真无情,有情不定真存义,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