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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那个妹夫对野人用的手段,朕其实也是知晓的,是极为高明的驯化之术。”
“陛下的手段,也是极为高明的。”
其实,眼下大楚皇族禁军中,已经开始大量出现山越人组成的军阵了,相较于过往,当今圣上对山越族的利用与开发,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
当然,代价是贵族势力的衰落。
大楚贵族祖上都是跟随初代楚侯征伐山越起家的,那是他们的荣耀,所以,当初楚国贵族的存在,不仅仅是让楚国皇权类似于当年燕国那般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同时,也造成了楚国内部民族矛盾的长久遗留。
谢家因为有山越族血统,哪怕祖上也是古老贵族的延续,却在很长时间以来,都无法融入楚国贵族圈子体系之中;
连谢家都如此,更别提其他地域了。
但风水轮流转,现如今的谢家,伴随着谢氏父子双双位高权重,反而成了被打压的楚国贵族势力的依靠。
反观本该为贵族推举上皇位的熊氏一族的皇帝,其左手倚靠的是打破贵族垄断的寒门和贱民体系,另一手倚靠的,是山越一系。
大家,换了个家。
“徐谓长死了。”皇帝开口道,“他临走前还给朕上了一道折子,折子里,把朕狠狠地骂了一通。”
“他就这脾气,陛下别往心里去。”
“他说的是对的。”皇帝忽然停下脚步,同时,将剥好的橘子,送到谢玉安面前。
谢玉安伸手接过橘子,开始“啃”了起来,汁水落在他的大都督服上。
“但就算他说的是对的,朕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狼吞虎咽完一整个橘子的谢玉安,长舒一口气,马上接话道:
“臣也是这般认为。”
“真心话?”
“真心话。”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又拿出一个橘子。
“……”谢玉安。
“继续说你的真心话。”
“陛下,如果燕国注定出现郑凡这样的人物,而陛下您什么都不做,我大楚的局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能,我大楚的国力,不会这般虚弱;
但实则,我大楚会更为脆弱。
至少眼下,陛下可以将我大楚,拧成一股绳。”
“是朕与你谢家,一同将大楚,拧成一股绳。”
“臣惶恐。”
“不用惶恐,燕国皇帝能与朕那妹夫平起平坐,朕,比不过他爹,难不成还比不过他儿子?说说战事吧。”
“是,这一次,燕军很沉得住气。”
“兜里有银子了,不是光脚的了,他又是最会享受的,有积蓄后,就更懂得如何舒服地去花。
朕就问你一句话,这一仗,我大楚最好的结局是什么?”
“臣不敢欺瞒陛下,其实陛下心里,也应该明晰,这一仗,我大楚最好的结局,就是在这莫崖、问丘、上阳三郡之地,靠这铁锁,将燕军拦截下来。
迫使燕人……无功而返,自行撤军。”
“和当年年尧在时,是一样的。”
“是,臣听说,民间已经有传闻,说走了个年王八,又来了个谢王八。”
“哈哈哈。”
皇帝笑了,然后将剥好的橘子,又递给了谢玉安。
谢玉安只能接下,继续大口大口地吃。
“乾国的支援,就要到了。”
“他们支援粮草军械就好,乾国的军队,就不要来了。”
“嗯,他们也没打算派军队来,你知道乾人现在最害怕的是什么么?”
谢玉安擦了擦嘴角的橘子汁水,笑着回答道:
“怕燕人再来一次声东击西。”
“是。”
“这是没办法的事,燕人拿下三晋之地后,整个北方全是燕人的跑马场,八百年前蛮族在西北一角,就已经让整个大夏寝食难安,如今的燕人,比巅峰时的蛮人,要强大得太多太多。”
“三晋之地被燕人拿下了,是最大的错误。”
“陛下当时已经做到能做的最好了。”
“不用安慰朕。”
“臣没有………嗝儿……”
谢玉安看见皇帝,又拿出了第三个橘子。
还好,皇帝没继续剥,而是面朝北方,道;
“我那个妹夫,最不喜欢做亏本买卖。”
“陛下,您就当臣是年大将军吧。”谢玉安伸手,对着自己下面,挥舞了一下,“而且是被切了一刀的年大将军。”
皇帝看着谢玉安,不说话。
谢玉安舔了舔嘴唇,跪伏下来,诚声道;
“陛下,臣自认绝顶聪明,但臣并不认为,自己能和对面的那位比。
所以,臣会选择什么都不做;
就是守,
就是防,
就是当乌龟,
当一只……心无旁骛的龟。
也请陛下,熄灭其他一切心思,专心在后方统筹后勤军需,安抚朝堂上下。
君臣各司其命,
庇我大楚,渡过此劫。”
这话,已经说得很严重了,也很不客气了,接下来,还有更不客气的:
“陛下,上谷郡早就落入燕人手里很多年了,三索流沙两郡地,也早早的形同虚设,无非是燕人嘴边的一块肉;
范城那里,局面也早就糜烂。
该丢的地,已经丢了,现在去争,只会让局面变得更为崩坏。
我大楚,现在还是大楚;
可再输一场,
陛下,您就不是一国之君……而是一国之主了。”
“朕……知道了。”皇帝仰起头,“朕,不会再对前线,多说一个字,这里,就交托于你了。”
这时,一队凤巢内卫向这里快步走来,这一队人马,其实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军中听用的,一部分是皇帝身边的。
“看看。”
“遵旨。”
谢玉安站起身,接过凤巢内卫送来的消息。
转过头,想对皇帝禀告时,却发现皇帝又在那里剥起了橘子。
“陛下,这是从晋东送来的消息,燕人朝廷的援军,已经进入晋东了。”
“是消息传出来得慢,还是燕军走得慢?”皇帝问道。
现在往晋东安插人,越来越难了,相对应的,消息传递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都不是。”谢玉安回答道。
“哦?”
“密信上说,进入晋东的燕国朝廷军队,被下令,卸甲归田。”
“卸甲归田?”皇帝有些诧异。
“说是王府下令,因晋东调集出了太多兵马与民夫去往了前线,所以命令这些朝廷派来的援兵,帮忙……
抢秋收。”
……
“咦…………呀!!!!!”
一身戎装的苟莫离,策马狂奔,忍不住地发出一阵阵长啸。
在其身后,则是绵绵不断的野人骑兵。
他们甲胄鲜亮,兵器锋锐,士气……高昂。
恍惚间,苟莫离似乎又找寻到了当年自己还是野人王时的感觉。
只不过,他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去细想;
无论何时,粗糙的回忆,都比仔细的较真,来得更为美好。
蓄养在范城多年的野人大军,终于尽遣主力而出,顺着齐山山脉,开始向南奔袭。
宛若一把早就预备多时的尖刀,顺着楚人的肋骨,切了下去!
一路上,前些年布置安插渗透的效果,开始逐一显现,坞堡开始成片的投降,一些军寨,甚至主动开了寨门选择了归附。
苟莫离这一路上,充分发挥了骑兵的机动能力,为的,就是早早地去楚人大动脉上,给他来一刀。
和苟莫离的“鲜衣怒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在距离苟莫离先锋军南方两百里位置的古越城上,
一身甲胄的谢渚阳,正稳稳地坐在那里。
“家主,范城的燕军,动了!”
谢渚阳点点头,站起身,面向北方,沉声道:
“传令下去,口袋,可以布置了。”
“遵命!”
谢渚阳伸手,轻拍城垛子。
这座古越城的后方,也就是南方,河道密集,前几年楚国朝廷特意做了疏通。
当初年大将军征乾时,也是从这里率军过去的。
可现如今的这里,
则是乾国和楚国两国之间,最大的互通渠道。
当燕人的皇帝和燕人的那位王爷,向整个诸夏发布一统的宣言后,乾国的货船,就已经开始出现在了这片河道之中。
如今的乾楚两国都很清楚,彼此之间,已经没有再争斗的资本了,而是真正唇亡齿寒的关系,若是楚国没能支撑得住,那下一个,就将是乾国。
古越城,则是这片区域以北的,最大也是最后一道屏障,一旦丢失了这里,那么燕人将袭扰这片区域,阻断两国之间的输血共通。
“年尧当初,就是看到了这一步,所以才会不惜以身涉险,也要将那根钉子拔掉的吧。”
谢渚阳抬头,看了看夕阳,笑了笑:
“既然拔不出来,那就等钉子自己蹦出来,也是一样的。”
谢渚阳眺望着前方这壮丽山河,
不禁感慨道;
“可惜了这锦绣江山如画,可恨那燕人猖獗放肆;
否则,
爹不惜一切,也会给你争个皇位来坐坐!”
“现在,也不晚呐。”
一道女子的声音,出现在谢渚阳身侧,谢渚阳却没有丝毫惊愕,似乎早就知晓这女子的存在。
女子身着蓝绸,赤着双足,给人以出尘飘渺之感;
“谢家主,给您的解药,您吃了么?”女子问道。
谢渚阳摇摇头,道:“绝嗣药罢了,你以为我儿子给我喂这药,我浑然不知?”
“那您可真是爱煞了您那儿子。”
“你没养过孩子,你不懂,儿子这种东西,生一窝,也抵不上一个贴心如意的。”
“呵呵呵。”女子笑了起来,“还是谢家主看得透彻。”
“我一直有一事不明。”
“您说。”
“如今,整个诸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势在燕。
你宗已隐世百年不出,如今既然出关,为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