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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所求的事,却在他的言语之下,近乎完全地崩解。
她恨他丈夫为何死得那般莫名其妙,
她恨她丈夫为了不被朝廷猜忌早早地自断臂膀,彻底蜷缩在王府之中,
她恨她现在,除了自己这具还未衰老的身子,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眼前这个男人多看一眼的筹码。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郑凡开口道,“也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王妃看着郑凡,等着郑凡继续说下去。
“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最迟后日,我军就将撤出滁州城。”
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因为动身在即,就算王妃去泄密,也没什么价值。
说不得此时其他几路燕国铁骑,已经在以更快地速度向乾国腹地插入了。
“最重要的是,你需要耐心。”
郑凡从椅子上站起来,继续道:
“你要和你的儿子,都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等到机会,才有资格去等,眼下,你儿子没有登基的可能,但并不意味着以后会没有可能。
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只要你相信我。”
郑凡说的是“相信我”,而不是“相信大燕”。
“将军………”
“我可以许诺你这个机会,等到合适的时候,你可以等我过来,我将你儿子,推上皇位去。”
郑凡笑了笑,
“当然,你可以不信,因为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但你所需要做的,反正就是等着看看罢了,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今日一见,就当是你我二人为了以后的合作,先熟络熟络,预先做好一个铺垫。
当然,你也可以再找一个将军,把你的心思说与他听,但相信我,你是等不到你所想要的结果的,反而,你会失去我的耐心。
我想,
你丈夫之所以会死在我的人手里,
或许,
是你我之间缘分的体现吧。”
“嘶………”
外头,瞎子北听到这话时,一阵牙酸。
听听,
我杀了你丈夫,这证明你我有缘啊!
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种话。
郑凡的手,有些没忍住,触碰到了王妃那张细腻的脸庞。
王妃没有反抗,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乱世之局,王妃的命,大部分时候其实比普通百姓之女还要凄惨。
她们原本高贵的身份,反而会成为帝国贵族争相交换玩乐的玩物。
郑凡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
终于,
郑守备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守住了自己的灵台清明。
“将军,您刚刚说的那些话,可真不像是臣子该说的话。”
“这话说得,像是王妃您刚刚说的话,像是一位乾国王妃该说的一样。”
“将军,那妾身可就等着您了。或者,您可以先收一点,妾身的诚意?”
“主上。”
瞎子的声音自郑凡心中响起。
“怎么了?”
“这房间墙外,还有第三个人。”
郑凡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第三个人?
“是的,主上,刚刚潜伏过来的。”
“那你在干什么?”
“属下现在已经在她身后站着了。”
“…………”郑凡。
郑凡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王妃,皱了皱眉,开口道:
“我不着急。”
“妾身就这般入不得将军的眼么?”
“不,我说过,你真的很漂亮。”
“那是妾身的身份,也让将军您一点都不动心么?”
“有点儿。”
“王妃的身份,不能引起将军的兴趣?”
“比皇太后,还是要差不少。”
“呵呵呵呵…………”
王妃掩面而笑。
郑凡也笑了笑,在心里则是道:
“确认没危险?”
“属下在盯着她呢。”
“他是谁?”
“看着装样子,应该是王府的贵人,有可能是福王的小老婆。”
“那我就出去啦?”
“主上请放心,属下来料理后续。”
“好。”
郑凡对着身后的王妃摆摆手,
推开门,
走出了屋门。
郑凡走出来后,福王对郑凡拱手,表情和姿态,看起来都有些别扭。
或许,实在是因为郑凡现在的“身份”,对于这位年轻人而言,委实有些过于复杂了。
“世子殿下,还请好好保重身体。”
“将军也是。”
郑凡笑笑,从世子殿下身边走了过去,身边的甲士则开始收队,护卫着郑凡离开了王府。
离开王府后,郑凡在街面上继续游荡着。
没多久,郑凡看见瞎子从一侧巷弄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解决了?”郑凡问道。
瞎子点点头。
“那女的,是谁?”
“是世子妃。”
“呵呵,这乾国皇帝还真是喜欢给下面人发老婆啊,哈哈哈。”
郑凡顿了顿,
又问道:
“人呢?”
“死了。”
“怎么死的?”
“沉塘。”
“你就不能选择稍微温柔一点的方式?”
“不是属下动的手。”
“嗯?”
“主上您走后,王妃就将世子叫了过去,是王妃让世子,将他的世子妃,给溺死在了后院的池塘里。”
“唔,还真是个狠毒的女人,这样看来,还是咱们四娘可爱。”
瞎子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四娘今晚用刑的场面,
然后,
很真诚地回应道:
“那是自然。”
第三十六章 众生相
今夜的滁州城,有人在算计,有人在彷徨,有人在挣扎,有人在惆怅;
有一个致仕的前工部侍郎,明明没有抄家到他家里去,却领着自家老小一起上吊自尽;
有一个滁州城守备官,一跃而成燕人之下滁州城最有兵权的一位,忙着领着自己的两千多手下开始一家一家地抄家灭门。
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答应了燕人的要求,做了这滁州城新任文官首座,他坐在自家庭院里,就着寒风,一个人很落寞地喝了一夜的桃花酿。
有人一手持酒壶一手持佩剑,走到深夜的街道上,痛骂燕人,直言莫嚣张,待得王师来至,定叫尔等虏首断流,还没等恣意发泄出心中的豪迈就被巡街执行宵禁的镇北军一箭射杀。
其尸首,更是被一位热血上头的镇北军校尉绑在马身上,于街道上拖行,血肉模糊。
有人企图浑水摸鱼,城内的小帮派打算趁着这兵荒马乱的机会捞一把,将手伸向平日里他们绝不敢碰的大户。
众生相,众生态,众生面,各不相同,各写个性;
但不管如何,绝大部分,其实还是在惶惶之中默默地等待着,家中但凡有供奉神祇的,无论是雕塑还是画像,其供桌上,都比往日要丰富了不少。
若当真天上有神灵,兴许会诧异地认为滁州城今年居然提前过了年。
世间万法,皆为相互;
有黑即有白,有亮即有暗,有红自然就有黑。
一出出故事,一场场戏码,明明是在漆黑的夜里,却演绎得很是敞亮。
只是,对于镇北军士卒而言,凡是不需要去执行巡城任务亦或者不需外放出去做哨骑的,都早早地饱餐一顿后进入了梦想。
数日的策马奔腾,他们其实早就累了,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城内,偶尔传来的惨叫声和哭声,于他们而言,只是睡梦中的小小调剂品。
论血腥,论残酷,荒漠上的种种,可比这些更彻底多了。
眼下的这些,真的也就是毛毛雨罢了。
可能,在他们看来,这帮乾国人还真是有些矫情,明明已经注定的结局,却还要发出额外的声音和情绪,
何必?
这是一场极不平衡的力量对比,
且在镇北军骑士成功冲入城门之后,就再也无法改变。
但战争的大幕,才刚刚拉开……
……
“镇北军的军纪,确实可以。”郑凡说道。
“主上,这是因为战事进展顺利,军队还没真正见血。”
郑凡点点头,他同意瞎子的看法,军队这个群体,一旦彻底见了血,它所能造成的破坏,将会极为恐怖,到那时,就是主将想要去制止,也制止不住。
而且,这一镇的总兵,还是李富胜那个疯子。
那个疯子,已经在极为克制了,天知道他能克制到什么时候。
“主上。”
四娘走了过来,端来了一个脸盆,里面放着两条热毛巾。
郑凡和瞎子一人一条毛巾开始擦脸,
这时,
郑凡看见四娘身边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小姑娘年纪在十三四岁左右。
“又去捡漏了?”郑凡调侃道。
四娘的习惯,是看见好苗子就收过来培养着。
只是,最开始收的那一批小娘子,还没完全长大,现在倒是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不过,郑凡相信,经受四娘调教出来的密谍,肯定比银甲卫靠谱多了,自己遇到的几个银甲卫牌老婆,其实主家早就洞悉其身份了,简直不要太失败。
当然了,以郑凡现在的势力和地位,要“红拂女”也没用。
“正好被奴家给碰到了,来,小睿乖,给主人磕头。”
被唤作小睿的姑娘跪伏了下来,对着郑凡很认真地磕了头,开口轻声道:
“见过主人。”
虽然害怕,却不是很怯生,而且,看其磕头的姿势,明显家教很好。
这不是开玩笑,礼仪这种玩意儿,普通黔首不会太过讲究,就是磕头的章法,其实也就那样吧,无论是祭祖时还是面对大老爷时,也就是跪下来应付一下。
“谁家的?”
“家里以前可是做过上京的侍郎哩,那位老侍郎举家自尽了。”
“呼……”
郑凡长舒一口气。
“奴家过去时,那家的几个男人正在逼迫自家的女眷自尽,这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