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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子,有一张属于蛮族的脸。
郡主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思索这个男子是谁,所以,回答问题晚了一些。
“美,当然美。”
提着酒坛的男子走到门槛边,几乎就与郡主并排站着,道:
“真的美?”
郡主点点头,坚定道:“被杀的是蛮人,杀人的是我镇北军将士,如何不能算美?”
男子闭上了眼。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那位蛮族王庭的左谷蠡王?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男子没回答。
“也是有意思,当初你来到我侯府门前,想找我要个说话,其实,我是想出来见见你的,是想给你一个说法的,但被我娘给拦住了,没能让我出来。
后来才知你战死了,尸首还挂在了牌坊那儿,我也就没了和死人说话的兴致。”
“你想,和我说什么?”
当年,沙拓阙石求的,就是一个说法。
郡主似乎真的觉得这只是一个梦,所以并未紧张,而是很平静地道:
“我的说法是,难怪蛮族王庭一代不如一代,听祖辈们说过,当年的蛮族,还是能打的,动辄数十万控弦之士可以调动起来,乌云遮日。
现如今,你这位蛮族左谷蠡王,居然就因为自己部族被屠的事儿,特意抛开一切,孤身一人来到侯府门口,就是为了一个说法?
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是求一个说法,其实也是一种求死。
对于主动求死的人而言,死,其实是一种懦弱和逃避。
蛮族左谷蠡王都只是这种怂样,难怪蛮族越来越不成气候。”
“是啊。”
男子肯定了郡主的话。
但随即,
男子又伸手,指了指前方正在进行的血色屠戮,道:
“但那些血色,一直在折磨着我,困扰着我,让我不得心安。”
“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事事求得心安?”
“但我想求心安,你先前的那个说法,说的是对的,但你的意思,无非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而已。
燕人强,蛮族弱,若依你的做法,就很有道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这本就是天理。”
男子伸手,
直接掐住了郡主的脖子,
郡主的后背贴在了门板上,整个人被提拽了起来,
“这样,是否也是天理?”
郡主呼吸困难,
但嘴角依旧带着嘲讽的笑意,
“只敢在梦中杀人么,懦夫。”
男子的眼睛盯着郡主的脸。
郡主继续道:
“你不该告诉我,这是梦,不该让我打开屋门,看见外面的场景,你以为我会愧疚?你以为我会惊慌?你以为我会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悔恨不已不敢直视?
你错了,
我李倩,
身上流淌着的,是李家的血脉,
莫说在这梦里,
就是在现实里,
你这蛮族死而复生过来想要杀我,
在被你杀之前,
我李倩也不会向你低头,更不会给你任何丁点忏悔。”
……
“嗡!嗡!嗡!嗡!嗡!嗡!”
囚牢内,
沙拓阙石的身体正在不断地颤抖着,
原本清澈的眼眸,开始逐渐被鲜血和浑浊所代替。
在见到这一幕后,
一侧被捏着本体石块的魔丸,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
……
卧房内,
瞎子忽然放下了饭后刚刚拿起的茶杯,
皱着眉,
闭上了眼睛,
马上道:
“主上,出事儿了。”
“怎么了?”郑凡问道。
“有一股强横的精神力,在咱们府邸里出现了。”
“谁的?”
“魔丸的。”
“魔丸?”
“是他的,没错,他是灵魂体,所以怨念其实就是他的本源,而他也完全可以将怨念转化成类似精神力的介质发散出去。
只不过,魔丸的怨念这次好像很足的样子,过分的足。”
瞎子不知道的是,沙拓阙石将自己的僵尸煞气和怨念都灌输入了魔丸的体内,再借由魔丸转化发散出去。
魔丸在此时,已经由搅屎棍变成了路由器。
“所以,他现在是在干嘛?”郑凡问道。
“属下可以尝试进去看看,到底是熟人,应该不会抗拒我。”
说完,
瞎子沉默下来。
……
“呼……”
此时,
画面正好定格在这里。
沙拓阙石的手,掐着郡主的脖子。
因为郡主的话语,让这里的画面,都开始产生了闪动崩塌的趋势。
因为另一头的地下室里,沙拓阙石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抑制不住本能地躁动,即将彻底破棺而出。
瞎子进来时,在隔间。
因为这里是精神世界,每个人所呈现的模样,都是自己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定义。
就比如沙拓阙石的装束,就是他临死前的装束。
而瞎子则是一身暗红色的卫衣,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张的脸。
在《瞎子北》的漫画中,瞎子一直是以这种形象示人,并非只有郑凡这种画师宅男喜欢卫衣这种可以保护自己的装束。
所以,
在画面中,
当郡主和沙拓阙石对峙时,
隔壁房间里,
走出来一个身着西域番人所着服饰的男子。
可以很清晰的看出来,郡主此时很痛苦,因为被掐着,但因为梦没有结束,所以她只能持续感受着这种窒息感。
但你可以说这个女人很刁蛮,很任性,但她的刁蛮与任性的层次,并非是那种普通大家小姐的层次。
她可以刁蛮到视人命如草芥,可以任性到,无惧这一场恐怖的梦魇。
所以,
当她看见走出来的瞎子时,
居然发出一声笑哼,
“我的梦里,怎么还会出现一个番奴?”
番奴,
是燕人对西域来人的蔑称,除了少数有名分有地位的类似使臣一般的存在,其余绝大部分西域来人在燕国都从事着“杂技”,还有不少西域来的女番奴则在红帐子里谋生。
瞎子就站在那儿,
没说话,
只是在静静地打量着四周。
过了一会儿,
瞎子特意压低了声音变了个声调,
道:
“抱歉,走错门了。”
说完,
瞎子又退了回去,走回到隔壁房间,身形开始缓缓消失。
而此时,
郡主则扭头看向依旧保持着先前那个姿势掐着自己的沙拓阙石,
沙拓阙石唯一在变化的,或许只有他的眼睛,他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团火焰正在不断地升腾,仿佛是在刻意地压制着什么。
“这个梦,好像有些意思。”
郡主抬起手,
近乎是无视了自己被掐着脖子贴在门板上的境地,
转而用手指指着沙拓阙石的脸,
像是要故意激怒沙拓阙石一般,
道:
“蛮子,终究是蛮子。”
郡主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郁。
“这是,心魔之术么?”
心魔,习武修炼者,其实都有,武者有心魔,剑客有心魔,炼气士也有心魔,只要想修炼,就离不开心魔这个坎儿。
但方外之人对“心魔”的理解以及运用,其实比其他行类的更为透彻一些。
毕竟嘛,论实际战力,他们不足,自然也有其他地方弥补。
“醉仙翁就是我家府上供奉,曾言我心魔之法,当以本心坚定可破之,甚至可使得施法者遭受反噬。
我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对本宫下手,但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能击垮我的心神。
乾国那位藏夫子,曾以白莲幻化,一莲一世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醉仙翁曾言,就是那所谓的斩龙脉之法,也是透着这股子的意思。
宫中太爷生前曾赐我护心玉佩,庇我邪祟不侵,我的脚环更是父亲用貔貅利齿锻造而出,诸恶退避。
想对我出手,想得也未免太简单了吧,我学武不成,修道不精,那是因为当世之人,敢明目张胆对我出手的,不多。
所以自幼就习练规避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你要破我心神,
你来啊,
你若破不成我心神,
必将被我身上貔貅环护心玉佩反噬,到那时,我要让你沦为我之奴婢!”
……
不得不说,
就是对七叔这种大半辈子都住在镇北侯府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而言,这平野伯府无论是从布局到设计,都给人一种巧夺天工的感觉。
这是自然,毕竟这座府邸的修建上,可是浸润着魔王们的审美。
只是,当七叔在附近稍微绕了一圈走回西宅小院儿时,却看见两个人坐在郡主房间门口的台阶上。
他们二人,是郡主随行队伍里的炼气士,大虎和二虎,是醉仙翁的徒弟,但这个位置,应该是负责保护郡主的近卫所在,而不是他们。
见七叔回来了,大虎和二虎一起站起身,道:
“七叔,我们感应到郡主梦魇了。”
七叔知道郡主身上有宫中太爷在郡主小时候赐予的护心玉佩,荒漠蛮族的祭祀手段太厉害,尤其是他们在正面战场上打不过时,往往喜欢用一些阴损的小手段,作为侯府的直系亲族,自然得有防护之法。
“梦魇?”
七叔是个剑客,对这些并不是很了解,只是道:
“那就赶紧将小姐解开,坐在这里作甚,这个时候难不成还要提防什么男女之防么?”
二胡挠挠头,道:“七叔,是郡主不愿意我们进去,我们兄弟二人早就分别将自己的一缕精血融入过郡主护心玉佩之中,以此作感应来庇护郡主周全,但当我兄弟二人先前准备施法时,郡主却通过玉佩传出意志,让我兄弟二人暂时不用插手。”
“胡闹!”
七叔生气了,随即问道:“可知是何处梦魇?”
“可能是一路赶路辛苦,郡主又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