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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董太皇悠悠梦醒。
“来人。”
童子申,话将出口,又生生咽下。蓟王当面,岂有他说话之地。
“来人。”董太皇又艰难发声。
童子申,以头触地,怦然作响。以示榻下有人。
果然。董太皇闻声转身,正见蓟王当面。
“太皇万勿轻动。”刘备起身行礼:“臣,不告而入,请太皇恕罪。”
“蓟王所为何来?”董太皇明知故问。
“臣,特来解太皇心忧。”刘备答曰。
“不知蓟王有何神丹妙药。”董太皇不抱奢望。
“如太皇所知。臣,上巳节时,身中奇术,灵台受创,乃至昏睡不醒。后得巫山神女并王母座下,齐奏昆仑九音,方将臣唤醒。醒时,诸多旧事,便已记起。后又得黄门令左丰密报,方知另有隐情。回忆先前种种,遂知太皇用心良苦。时,太皇与窦太皇指天为誓,扶立贵子为帝。臣本以为,不过是一己之私欲,为与太后相争。今日方知,太皇乃为大汉社稷,心血耗尽。臣,后知后觉,无言以对。”
刘备一席话,听得董太皇热泪长流。少顷,才哽咽言道:“本以为,孤独终老,至死方休。岂料,王上竟已窥破……”
“何人是贵子?”刘备轻声问道。
“申儿。”董太皇哽咽难平。
“奴婢在。”童子申自榻下答曰。
“速来拜见。”
“喏。”
童子申跪行上前,大礼参拜:“奴婢,拜见王上。”
“抬起头来。”刘备不置可否。
“且奉命。”见童子申不敢起身,榻上董太皇急忙催促。
童子申年纪虽小,然却少年老成。明知贵子已被何后所掠。董太皇欲行鱼目混珠。令自己假扮贵子,行废长立幼。蓟王当面,明以照奸,如何敢抬头冒充!
然董太皇之命,又如何敢违。天人交战,忐忑难安。不得已,唯有奉命抬头。自下而上,与蓟王四目相对。宛如利箭穿心,又猛然蜷缩在地。
“少令所言不虚。”刘备终是相信。
“若非身逢……亦不敢信……”董太皇似耗尽气力,横卧榻上,徒剩喘息。
“太皇意欲何为。”刘备问道。
闻此问,董太皇宛如回光返照,竟挣扎坐起:“先帝《起居遗诏》在此,‘贵子’亦在此。王上可愿助一臂之力,废长立幼,三兴汉室。”
“敢不从命。”刘备再拜起身:“然臣有一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王上且说来。”董太皇犹受强心一针,心病已愈半。
“太皇扪心自问,所为何来,又有何求?”刘备目光,清洌无波,慧深如海。
“自然是……天下权柄!”董太皇嘶声强辩。
“臣,斗胆。”刘备起身近前,隔帘耳语道:“窃以为,天下权柄,早已在握。”
“王上,何出此言?”董太皇犹未醒悟。
刘备遂将一物,送入太皇手心。
待辨出此物,董太皇浑身巨颤。电光石火间,已幡然醒悟:“王上之意……已尽知。”
“臣,告退。”刘备趋步退后,跪拜自去。
从始至终,童子申,云山雾罩,五体投地。不知所以。蓟王退步刹那,腰间玉色一闪。
似是一卷捆扎玉简。
伏于头顶暗阁内的黄门死士,运足目力,亦未能辨认。不敢耽搁,遂将消需传回洛阳。船上黄门细作,本是先帝为监何后所设(注①)。先帝崩后,为何后所用,暗监船上一干人等。
蓟王与董太皇相见内情,翌日已送入西宫长秋殿。
“究竟是何物,能令董妪起死回生。”细看密报,何后眉头紧蹙。
“传闻乃是一札玉简。”赵忠言道:“细作亦未能看清。”
“莫非,便是《起居遗诏》。”何后言道。
“非也。”赵忠摇头:“自前汉武帝时起,《禁中起居注》,皆竹书记录。历代帝王,相沿成习。本朝亦不例外。且日有所记,耗简极多,断不会是玉质。”
“莫非,先帝另有诏书,暗授蓟王。”何后眸中厉色,一闪而逝。不恨蓟王,只恨先帝。费尽心机,便是要扶立次子登基!
“许,便是如此。”赵忠面露凄苦:“本朝诏书,多出帛书。传闻,唯光武洛阳登基时,方用玉简昭告天下。此书,本名‘玉尺’。相传,乃伏羲氏授予大禹。‘长一尺二寸,以合十二时之数,使量度天地。禹即执持此简,以平定水土’。非开朝、封禅等大典,不可用。故从权重而言。竹书(《起居遗诏》)不及帛书(《废帝诏书》),帛书不及玉书。”
“换言之,若蓟王当真手握此书,必于朕不利。”何后一语中的。
“太后明见。”赵忠下拜。
“本以为老而无用,放其归去。不料纵虎归山,追悔莫及。”何后切齿生恨:“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太后稍安勿躁。”赵忠历经生死两难,老而弥坚:“且看蓟王如何施为。”赵忠之意,乃是以不变应万变。
“有几成胜算。”何后问道。
“五五之数。”赵忠伏地答曰。
何后亦知强人所难,这便一声轻叹:“太仆请起。是朕,有失计较。”
“老奴不能为主分忧,死罪。”赵忠再拜。
“起身说话。”何后不疾不徐,不怒自威。
“喏。”赵忠这才告罪起身。
“贵子,是真是假。”何后又问。
“老奴断不可看错。”赵忠侍奉先帝多年,又岂能走眼。
“如此,童子申,必然是假。”何后一声冷笑:“莫非,董妪当真冒天下之大不韪,行鱼目混珠之计。”
赵忠斟酌答曰:“俗话说,‘人急烧香,狗急蓦墙’。太后不可不防。”
1。38 谁人称雄
蓟王觐见后三日,董太皇移驾西宫增城殿。由华妁施以医药,病情大为好转。
王宫上下皆松了口气。
烟花易冷,琉璃易碎。正如此时二宫帝后。
寻常百姓不知。蓟国君臣,焉能无知。二宫太皇,名为送嫁,实为避难。少帝假扮史道人,暗中联络西州群雄,趁关东大军压境,二戚齐赴试儿礼宴,内外无备时,突施冷箭。将董骠骑,何车骑一并拿下。又以雷霆之势,尽除二人党羽,独揽大权。
话说,史道人身材五短,其貌不扬,尖嘴猴腮(注①)。正因身材瘦小,故少帝暗中假扮,又借恶臭蛆虫遮掩。往来人等,唯有掩鼻远观,又岂会近前细观。
这才给了少帝可乘之机。
话说,在往来探视“史道人”的一干人等中,少帝必然暗中观察许久。最后选定后将军兼领并州牧董卓。
其人孔武有力,素怀大志。不甘人下,又苦无根基。正可为少帝一用。果不其然,少帝略施小计,便收服一员猛将。再得左中郎将吕布相助,于是里应外合,一蹴而就。
不得不说。少帝以总角之身,完败权倾朝野之二戚。着实难得。
两汉四百年,少之又少。
二宫太皇,心生忌惮,远遁辟祸,亦是人之常情。不足为怪。
只是离时难,归更难。少帝手握八关,掌禁中内外。既已昭告天下,未定归期。恐遥遥无期。
窦太后孤家寡人,无心大位。自无所谓。
然董太皇又岂能轻易割舍,这场泼天富贵。尤其为解渎亭侯夫人时,孤苦无依,三餐不继。一朝上洛,风云际会。遂有今时今日之永乐太皇。
不过小败一场,锉动锐气。焉能投子认输,前程自毁。
料想,董太皇必不甘心。
少帝如此想。何后亦如此想。天下有识之士,皆如此想。故无不拭目以待,远遁蓟国的董太皇,又将掀起何等滔天巨浪。
岂料,自避入西宫增城殿,好比泥牛入海。悄无声息,水花不溅。整日与窦太后,太妃,相伴左右。无话不说,“亲如姐妹”。
反常则妖。
唯有静观其变。
择吉日,蓟王上表,求为前大将军窦武平反。
表入禁中。少帝遂开朝议。党锢已开,党人遍及朝野。诸如程璜、曹节等,与之相干人等,皆以作古。自无人非议。
于是少帝,准蓟王表奏,遣使吊祠故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等,枉死党人。并赦免家小及从众,许徒往比景家眷,悉数回归原籍。
得少帝诏书。
蓟王遂于百官大朝,请窦太皇入帘后。由学坛祭酒胡腾,并上计令陈奔,亲述当年旧事。三台令胡辅,遂还本名窦辅。陈奔还名陈逸。
百官无不慨叹。更有人潸然泪下。对主公刘备,更是钦佩到无以复加。
陈逸、窦辅,皆出蓟王同门。不料竟深藏有如此曲折隐情。话说,时主公不过十里亭侯,竟有如此胆识,收留朝廷要犯。且收入门墙,引为肱股重臣。
以小见大。窥一斑而知全豹。
我主义薄云天,气冲霄汉。论天下英雄,无出其右也。
南宫,玉堂殿。
得蓟王再上表陈情,备说陈逸、窦辅诸事。少帝久久无语。
待回魂,这才强打精神,求问太傅杨彪:“蓟王此举,是忠是奸?”
杨彪早有准备:“‘天地之大德曰生’。臣窃以为,蓟王为大汉存续忠良之后,养人间正气,弘天地仁德。乃大忠也。虽多有隐瞒,却也是时局所迫,故曰‘大忠似奸’。”
“好一个大忠似奸。”少帝不置可否。转而又问道:“太傅以为,蓟王忠于何人?”
“忠于大汉,忠于陛下,忠于万千子民。”杨彪答曰。
少帝面色稍霁:“蓟王心中,朕与万千子民,孰轻孰重?”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杨彪滴水不漏:“陛下与蓟王,同舟共济也。”
闻前半句,民重君轻,少帝已生不悦。待闻后半句,遂涣然冰释。言下之意,蓟王与陛下,乃是同船共渡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覆舟,则俱亡矣。
“太傅字字珠玑。朕,受教。”少帝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