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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亦是王太师,利弊权衡,无奈之举。若不重赏曹孟德,太保曹嵩,如何能善罢甘休。不咎吕布妄战之罪。
在王允看来。吕布乃是受关东世家裹挟。并非出自本意。且曹孟德《抑兼并令》下,关东士林,怨声载道。王允又素重关东士林,不忍赶尽杀绝,亦是性情使然。且吕布有诛董贼大功,功过相抵,罪不至死。
更何况,先前,王允表公孙度为武威将军,公孙瓒为奋武将军。命公孙二雄,将兵入兖。拱卫甄都天子。以均曹操之势。
如今,公孙二雄,领兵初至。人生地不熟,根基尚浅。不宜妄动。假以时日,待扼固甄都内外。朝廷百官,并大汉天子,皆稳如泰山。再做计较,不迟。
“蓟王何意?”曹孟德居高下问。
“乃为南攻身毒。劈三登美田。”程昱答曰。
“文若,以为如何?”曹操问向首席。荀彧今为长史,故于幕府之中,位在程昱之上。
“回禀明公,如仲德所言,待凿穿羌身毒道,蓟王必西合贵霜,水陆并进,攻灭身毒。”荀彧答曰:“立雍州并赐支都护府,皆为大军南下,先行设谋。”
“蓟王不欲分割汉土。”曹操慨叹:“故灭身毒佛国。”
“此乃天赐之机也。”程昱进言:“待蓟王引大军南下,明公可兴仁义之师,讨灭关东群雄。”
“关东群雄,皆天子所立。并无过错,如何讨之?”曹操笑问。
程昱答曰:“窃据汉土。单此一罪,足矣。”
曹操感慨忽生:“老子言:‘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僭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恒足矣(注①)。’”
荀彧言道:“蓟王何其不知足邪?”
“哦?”曹操闻言一愣。转而抚掌大笑:“文若,深知蓟王也。”
堂内幕僚皆笑。
蓟王平生所求,海内无荒洲,四野无闲田。仅此而已。
陈留郡,陈留车骑将军行营。
“报,淮泗使者,营外求见。”
声势日衰,吕布心烦意乱:“不见,不见。”
陈宫却心中一动:“且慢。”
“公台何意?”吕布求问。
“将军,或可一见。”陈宫答非所问。
“先前,淮泗诸国,心向曹操。广输辎重粮草,助其得胜。如今见我势衰,遣使来见。必无好意。”吕布直言:“何必自辱。”
“此一时,彼一时也1”陈宫劝道:“先前淮泗诸王,为王太师,易相夺国。故不惜养袁自重。今袁术二路兵分,上攻江夏,下击广陵。若二战得胜,袁术坐拥沿江四郡。背依江东十郡,养虎成患矣。”
吕布将信将疑:“莫非。淮泗诸王,欲与我结盟,共御曹(操)袁(术)?”
“意欲何为,一问便知。”陈宫并未说破。
“也罢。”吕布遂命人引入帐中。
“陈国主薄梁习,拜见吕车骑。”陈国使者,颇有仪容。
“所为何来?”吕布语气不善。
“乃为……”梁习话将出口,忽又噤声。目视吕布,拂袖而去。
“竖儒敢尔!”吕布怒从心起。正欲拔剑杀之。不料陈宫已先行起身,肃容下拜:“贵使留步。”
闻此言,梁习这才止步。
被陈宫所阻,吕布忿而收剑。
所谓“以礼相待”。既为陈国使,便代陈国君。辱使,便是辱国。尤其汉家使节。万勿轻动,动则灭国。
“请上座。”陈宫相邀,梁习入座。表情淡然,毫无惧色。不料,骆相之外,陈国还有此等人物。
陈宫以茶代酒,举杯相敬。
落杯问道:“贵使,所为何来?”
“国君手书在此,先生一观便知。”梁习取陈王手书相呈。
便有帐中仆从,转呈陈宫。
陈宫亦不客气。双手接过,取书先看。从始至终,吕布皆无言。
看罢,陈宫这才转呈吕布。
吕布表情数变。终是咬牙接过。草草观之,嗤鼻一笑:“陈王欲徵辟我乎?”
见梁习无言。陈宫遂答曰:“引为客军,当如孙文台,客卿蓟国故事。”
吕布本欲出言相讥。然思今日时局,又一时语塞。苦思无解,这便强打精神,随口问道:“公台,以为如何?”
陈国使节尚在帐中。何其急也?
陈宫心生不满,却面色如常:“卑下窃以为,或可一试。”
1。181 吕布入陈
“何以见得。”吕布必有此问。
“今兖州大半为曹孟德所得。陈留一郡之地,恐难久持。陈国居陈留之下,将军一万铁骑,旦夕可入。淮泗诸王,以陈王为首。陈国临鸿沟,通行四渎八流。民丰国富,积粮如山。另有精兵数万。更加淮泗诸王,同气连枝。诸国连横,隔断关东。辖地人口,堪比一大州。足可与曹孟德相抗。”陈宫对曰。
“若投藩王,何必南下。”吕布瓮声道。言下之意,北投蓟国,岂非上佳之选。
“将军一万铁骑,能跨大河乎?”陈宫反问。
不料吕布心中,早有定计:“不出一月,大河冰封。譬如铁板一块。战马皆出北疆,能耐极寒。又如何不能横渡?”
“蓟王天下雄主,且心向甄都。将军若战败而逃,铩羽而亡。又如何能于蓟王座下立足。”陈宫素知吕布心高气傲。故才有此问。
吕布果然无语。谓“凯旋而归”。挟胜战之威,必受优待。如今战败来投,譬如丧家之犬,必受天下轻慢。尤其蓟王座下,文兴武盛,人才济济。何时能有出头之日。
见吕布时难决断。陈宫遂引梁习告退。
安顿好梁国使节一行。陈宫重返中军大帐。吕布正自斟自饮。
为防曹孟德挥师来攻,麾下六健将各领千骑,固守坚城。陈留行营,只剩吕布本部数千人马。正因敌强我弱,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斥候往来郡境,日夜不休,疲于奔命。
不等曹孟德引军来攻,恐士气崩盘,不战自溃。吕布只盼立冬之后,大雪如期而至。河川一夜皆平,阻断交通。趁此良机,强渡大河,北投蓟国。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只因吕布窃以为,本就为蓟王所徵。又怀蓟王所赠玉佩。此乃进身活命之信物也。
不料今日却被陈宫,一语道破隐忧。毕竟,吕布贵为车骑将军。本与王允,一文一武,共掌朝政。此去蓟国,寄人篱下。且战败无功,若位在蓟国诸校之下,吕布自取其辱,又岂能甘心。
乱世桀雄,岂自甘人下。
“公台可有未尽之言。”吕布焉能死心。
“回禀将军。先前梁国使者当面,故卑下确有隐瞒,将军恕罪。”陈宫告罪。
“哦?”吕布双眼一亮:“是某有失计较。公台何罪之有。今,帐中只你我二人,何不明言。”
“陈王宠素有大志。”陈宫眼中,一闪精光:“前与袁术暗结同盟,事必有因。卑下料定,袁术必献宝于陈王座前。”
“何物,竟如此贵重。”吕布追问。
“‘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陈宫笑道:“必是传国玉玺也。”
“袁术,以传国玉玺为质,与陈王宠结盟。”吕布幡然醒悟。
“然也。”陈宫终是道破隐秘:“本欲养袁自重,不料养虎成患。因恐袁术得四郡之地,心生悔意。索要传国玉玺,故才引将军,入陈国客卿。”
“原来如此!”吕布拍案而起,昂然虎躯:“陈王宠强留传国玉玺,莫非有称帝之心。”
“代汉者,宗王也。”陈宫一语中的。
“陈王可为帝乎?”吕布必有此问。
“未可知也。”陈宫眼中,别有深意。
吕布却未能瞥见。来回踱步,吕布这便定计:“若陈王称帝,淮泗诸王,又当如何。”
“必马首是瞻。”陈宫答曰。
“何以见得。”
“王允易相夺国,下邳王肉袒牵羊。诸国主,敢怒不敢言。若陈王称帝,与甄都分庭伉礼。淮泗诸王,又何须听命行事。更有甚者,袁术其人,末世奸雄。三分天下,忠奸莫辨。合肥侯偏安江东,是祸是福,犹未可知也。《易·乾》:‘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将军当速决。”陈宫似有未尽之言。
然吕布已全无顾忌:“此时南下,便是从龙之功。”
“将军,明见。”陈宫躬身答曰。
“可速去。”吕布心意已决。
“喏。”陈宫肃容领命。
稍后,吕布大帐设宴,款待陈国使团。颇多礼贤下士,宾主尽欢。稍后精骑四出,召六健将归营。携张邈全族,趁夜南下,兵入陈国。
待曹德得知详情,已天空飘雪,追之不及。冬季不利攻城乃其一。陈国乃出汉室宗亲,无诏而伐,是为不义。曹孟德岂能落人口实。引蓟王传檄来攻。
陈王宠携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又上表甄都,假袁术之祸,乞车骑将军吕布,携众客卿。袁术毕竟心向江东。且与陈王暗中勾结,尚不为人所知。甄都权衡利弊,尤其唯恐曹孟德一家独大,把持朝政,故亦有心保全。
于是乎,各方心照不宣。吕布入陈,既定事实。
陈国得吕布客卿,声威鹊起。吕布携众,巡视国境,震慑宵小。又携陈国水军,入四渎八流,往来淮泗诸国。
淮泗诸王,亦得心安。
北宫,瑞阁。
蓟王得报,不由慨叹:“此乃‘狐虎之威,驱虎吞狼’之计也。”
“何人为陈王设谋?”蓟王看向宋贵妃。
“夫君明见。”宋贵妃实言相告:“正是鲁相。”
鲁相宋元异,乃蓟王元舅。此谋,当是天下棋局,落子之处。换言之,宋奇以鲁相身份,说陈王宠,纳吕布客卿。假狐虎之威,行驱虎吞狼,以御曹操并袁术。
其目的,不言自明。
天下渐知,蓟王时有南攻身毒之意。猛虎搏兔,必用全力。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