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篷车往来,不绝于道。神娼篷车,少有盘查。玫瑰山谷,或消失于天际,亦或是被起伏沙丘遮蔽。夜幕降临前,寻游商宿营地落脚。神娼篷车,围绕火塘,组成营地。取特制薪柴,点燃火塘。少顷,一股“神庙之息”,扶摇直上,弥漫四野。
只需是沙漠旅人,进出城市时,必然会闻到类似香气。来自神殿的气息,记忆犹新,挥之不去。便是马贼亦不例外。故只需远远闻到神庙之息,便会拨马远离。众神在上。无人愿为难,神的仆役。传闻野兽亦纷纷躲避。
蓟王俯问缘故。夜女王,吐气如兰,仰面道破谜底。原来,神庙息香中混有,沙漠雄狮尿。众所周知,雄狮便是以尿液,标注领地。
人与自然,颇多相似。作为群狮之主,蓟王亦需挹彼注兹(yi bi zhu zi,把液体从一个容器,注入另一个容器),时刻宣誓主权。
夜宿旷野,身临其境。水乳交融,灵肉合一。夜女王这才将,身世娓娓道来。最后的苏美尔人,身负复国使命,浪迹美索不达米亚,千余年。因屡次参与组织叛乱,最终被美索不达米亚城邦,联合禁锢。以历任夜女王为首,最后的苏美尔人,世代从事贱业,永无翻身之日。
神之契约,随美索不达米亚,城邦兴衰,几经更迭。如阿迪亚波纳、奥斯若恩、塞琉西亚、巴比伦尼亚、查拉塞尼,今皆为安息属国。且王朝兴衰,必有王族血脉断绝。神之契约,传承至今,只剩三国存续。先前安息王子,取得最后的约书。这才说动夜女王,营救罗马皇后鲁琪拉。
换言之。作为苏美尔王裔。夜女王,拥有美索不达米亚,一席之地。
蓟王随口一问:若得复国,当择何地?
夜女王脱口而出:查拉塞尼(注1)。
查拉塞尼,位于美索不达米亚最南端。波斯湾顶部。其中心是名为:斯帕西努·卡拉克斯(sasou charax)的大城。此城,原名苏萨(shh),乃波斯帝国时代居民点,与亚历山大老兵定居点佩拉(el),二定居点,合并而成。最早居民,便是苏美尔人。
此地是美索不达米亚,沿河顺下之商路重镇,亦是东陆客商,通往两河流域之要道。前为塞硫古帝国(前312年—前64年)下辖。后毁于底格里斯河洪水,随后在安条克三世时代重建,于安条克四世时完成,改名“安条克”。
塞琉古帝国时代,安条克贸易繁盛,是波斯湾地区,贸易第一大港,也是本海域,珍珠产业中心。许斯鲍希尼斯(hysaoses),安条克四世时,被任命为此地总督。三易其名为:“斯帕西努·卡拉克斯”。
传闻,和帝永元九年,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便是斯帕西努·卡拉克斯大城。今为安息王国,七低地王国之一。
此时,国都已从斯帕西努·卡拉克斯,迁徙到底格里斯河上,四十里外之弗拉特。一座由佩特拉移民,组建的商业城邦。
因罗马帝国,开辟红海贸易通道。贸易中心,从波斯湾逐渐南移。通往地中海的商队,无需经由美索不达米亚。只需自艾拉港登岸,沿新图拉真大道北上阿拉比亚边墙行省,经叙利亚行省,杜拉·欧罗普斯港,便可直输罗马帝国腹地。或沿新图拉真大道,西通埃及行省,亦可经尼罗河口,亚历山大港(alexandria),广输地中海沿岸。
查拉塞尼王国,因而衰落。
之于安息帝国而言,已无足轻重。并非不可交易。
一夜无话。
三日后,抵达瓦迪拉姆。
瓦迪拉姆,意为“酒红色山谷”。由峡谷、峭壁、巨石、洞穴,组成。后世称为“月亮谷”。当地游牧人,后世称贝都因人(bedo),荒原上的游牧民,逐水草而居之人。
篷车将将抵达。便有牧人骑单峰骆驼,前方引路。
抵达三面无名岩壁,遮挡下的宿营地。营地正炙烤一整头骆驼,招待贵客。
蓟王问过夜女王。遂以整匹丝绸回赠。
来自赛里斯人的璀璨织物,令举族轰动。甚至部落首领舍赫(shaykh),亦亲来道谢。
蓟王出帐相迎。与篝火旁,相谈甚欢。分食烤肉,同饮美酒。之所以,不入中帐,唯恐见财起意。财不露白,古往今来,至理名言。毕竟,远处观瞻,蓟王营地与篷车民无异。料想,即便存有赛里斯人珍宝,亦屈指可数。
稍后,舍赫又回赠皮毛、乳香、宝石等,各式沙漠珍货,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蓟王再以蓟国蒲桃锦、散花绫,予之。
一来二往,皆大欢喜。
瓦迪拉姆舍赫,传语部落。言,赛里斯人,乃我族贵客。悉心款待,护其周全,不可有失。
蓟王一时,宾至如归。
1。192 绝佳锚地
作为大汉藩王。蓟王与安息亦或是罗马,皆非敌对。之所以,谨言慎行。隐姓埋名,掩藏踪迹。只因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欲打草惊蛇。
自艾拉港登岸,沿新图拉真大道北上佩特拉城。沿途风土民情,历历在目。如夜女王、阿奇丽娅等人,出身来历,所欲所求,亦知之甚深。
罗马皇后鲁琪拉,亦广有拥趸。只需兵临边墙。各方势力,皆可为蓟王所用。红海与波斯湾。于蓟王而言,并无不同。只需机关斗舰,一轮齐射足矣。
至于夜女王所选,美索不达米亚最南端,波斯湾顶部之查拉塞尼王国。未尝不是,绝佳锚地。
瓦迪拉姆,西距艾拉港,不过百六十里。轻车疾行,旦夕可至。港中枝分角市,并七海商会齐聚。更有西女国蛰伏。边墙沙漠,最大一支马贼,亦听命行事。再加瓦迪拉姆部落,待蓟王以贵客之礼。贝都因人,散布半岛,支系众多。毋论罗马边墙行省,亦或是安息帝国,皆不敢轻易涉足。
蓟王大可作壁上观,安全自是无虞。
若说,贝都因人,是荒原游牧民。篷车民,便是城市旅人。皆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各有生存之道。
蓟王窃以为。神娼服役,断不可取。
若有机会,君临美索不达米亚。古老遗存,当悉数摒弃。
遗民立城,美索不达米亚,屡见不鲜。尤其诸多豪商,以私掠、私贩发家。从王国手中购买权益,而后将私港,改造成城市。如查拉塞尼,前首都苏萨。便是波斯帝国时代居民点,与亚历山大老兵定居点,合并而成。
诚然。蓟王行事,远瞩高瞻。自不会靠走私发家,自下而上,艰难逆行。
又过三日。
安息王子,沃洛吉斯五世,终于迟迟现身。
不出蓟王所料。携亲卫私兵,并少许国王卫队,假扮马贼,声东击西,边墙迂回。甩开罗马斥候,赶来相见。
宿营地,篝火正旺。
瓦迪拉姆,部落帐下。蓟王与沃洛吉斯五世,再次相见。
“拜见王上。”一别多年,沃洛吉斯五世,深目饶须,面染风霜。果然岁月催人老。
“王子安否。”蓟王回礼。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沃洛吉斯五世,如实相告。
礼毕落座。
蓟王先言:“凡孤子嗣,及冠为郡王,及笄为县主。正因不忍见,王子这般,战战兢兢。”
“王上,一代雄主。大汉,自当三兴。”沃洛吉斯五世,深以为然。
“血沙蝎母,言,王子欲与孤相见。”蓟王开诚布公:“所为何事?”
“求王上,网开一面。”沃洛吉斯五世,已急不可耐:“放我大军西归。”
“可也。”蓟王亦无需遮掩:“贵霜大军,年内班师。西域都护府已居中调和。料想,贵霜班师之日,便是安息大军,归国之时。”
“谢王上。”沃洛吉斯五世,如临大赦。
“孤,亦有一事相求。”所谓“互相妥协,各取所需”。蓟王自不必客气。
“请王上明示。”沃洛吉斯五世,肃容下拜。
“‘和帝永元九年,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临大海欲度,而安息西界船人谓英曰:‘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人皆赍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闻之乃止。’”目视沃洛吉斯五世,蓟王轻开尊口:“孤,欲求条支,与贵国通商互市。”
沃洛吉斯五世,斟酌言道:“昔日条支,今已析分数国。如塞琉西亚、巴比伦尼亚、查拉塞尼,不知王上,欲择何地?”
蓟王笑问:“王子,以为何地,便宜通市?”
“查拉塞尼。”沃洛吉斯五世,掷地有声。
“善。”蓟王语透赞许。
“王上当知。父王身染沉疴,恐不能治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沃洛吉斯五世,所言非虚。换言之,需等他登临贵霜大王位,方能兑现诺言。
“无妨。”蓟王取国书相赠:“见此书,贵国主,必有计较。料想,大位亦为王子所得。”
目视蓟王国书,沃洛吉斯五世,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忽如一夜春风来,守得云开见月明。
日夜锥心,不散阴魂。
涣然冰释,不觉泪下。
“王上大恩,必不相负!”
蓟国大汉一藩,舟行四海。一举灭北天竺,立为大汉十五州。此战,即便安息,亦悉知详情。便在此时,得蓟王国书,邦交互市。而非战书,灭家亡国。安息老王,自可含笑九泉。
更有甚者,邦交国书,乃由沃洛吉斯五世上呈。与蓟王相善之意,不言自喻。传位于何人,显而易见。
一言蔽之:“国有外援,不可渎也(《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蓟王,便是外援。
唯恐,迟则生变。安息王子,沃洛吉斯五世,携书自去。轻骑疾驰,星夜兼程。奔赴安息王庭。
来而不往非礼也。
诸多辎重粮草,车马仆从,悉数馈赠蓟王不提。
蓟王借花献佛,一分成二。一半赠与瓦迪拉姆部落,一半赠与篷车民。
出乎意料。朱丽娅·多姆娜,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