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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下。”那人闻声落杯,起身相迎。正是潜逃在外,永巷令徐奉。
毕岚以袖遮面,转身欲走。却被人拦住去路。抬头一看,亡魂皆冒:“你…你…你……”
“故人在此,大内官,何不并榻一叙。”侯殷和煦一笑。
却令毕岚如坠冰窟,毛骨悚然。黄巾事败,京中太平余孽,屠戮无数。本以为,多日不见,侯公子亦不例外。岂料竟也逍遥法外。这便颤声问道:“二位诓奴婢到此,究竟…意欲何为?”
“毕大人,且安心。”侯殷仍笑:“此来,不为夺财,不为图命。只问修缮南宫诸事。”
“修缮南宫……”毕岚闻声变色:“二位…欲入宫行刺乎?”
“非也,非也。”徐奉起身将毕岚拖入精舍:“只问蓟王之事。”
“蓟王?”毕岚木然就坐,更觉云山雾罩:“南宫干蓟王何事。”
三人落座,掩上舍门。
徐奉举杯相邀:“且听我,徐徐道来……(详见:《陇右·1。42 凿路先锋》)”
闻徐奉提及永乐署灾,蓟王赴宴,唐七之死。毕岚虽佯装镇定,面无表情。然心中惊怖,可想而知。
“毕大人——”徐奉低声相问:“唐七只窃积铜乎?”
“然,然也。”毕岚强笑作答。
徐奉不置可否:“唐七死于我手,确是天宦无疑。然顺帝时,栾巴以天宦之身,给事掖庭,补黄门令。后阳气通畅,白上乞退。唐七既娶妻周氏,‘阳气通畅’否?”
“这……”毕岚无言以对。徐奉所言,确有其事。栾巴辞官娶妻,并生子栾贺,栾贺官至云中太守。禁中传闻,栾巴好道。故能自愈刀锯残身,阳气通畅,再行人伦。
“又闻,永乐太后,醉卧偏殿,梦与神遇。”徐奉字字诛心:“毕大人,知否?”
毕岚汗如雨滴:“永乐隐秘,我岂能知。”
“永乐隐秘。”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侯公子续言道:“毕大人,于何处捕得唐七?”
“这……”陈年往事,纷至沓来。毕岚一时,追悔莫及。唐七吸入迷烟,自坠梁下。何必逐捕。
见毕岚词穷。徐奉逼问:“永乐宴飨,蓟王慎恤毒发。侯公子奉太平圣女之命,登太仓求救曹大人。毕大人,何为?”
“咦?”本以为逼问唐七之死,背后隐情。不料竟问蓟王永乐家宴,误中慎恤红丸之毒。毕岚一时,云山雾罩:“侯公子,意欲何为?”
徐奉、侯殷,四目相对,皆不明所以。
仰观二人表情,不似作伪。毕岚亦暗生疑窦。
莫非,侯公子竟不知,蟾宫之上,曾与永乐太皇,一夜风流?
出胡姬酒肆,入金市大街。掖庭令毕岚,犹浑浑噩噩,六神无主。直与一胡商迎面相撞,这才猛回神。
胡商俯身行礼,口出精纯汉话。毕岚目光清洌,忽生一丝悲凉。
这便自行离去,未曾怪罪。依原先睚眦必报之性情。撞他胡人,必因故下狱,不死也当脱层皮。今日却不同往昔。徐奉与侯殷,“该死之人”,联袂出现,逼问永乐旧事,让毕岚惊恐莫名。
掖庭,本就在永巷之中。掖庭和永巷二署,又来往密切。先前修缮永乐宫时,毕岚无暇他顾,便曾托徐奉为其招募洛阳良工。如今徐奉因罪潜逃,举家被诛,故友旧交,避恐不及。
奈何,先前与他纠缠不清,且借宫中大兴土木,毕岚亦未少中饱私囊。诸多隐秘,又岂能瞒过近在咫尺,永巷令徐奉。
更有甚者,扶风侯殷牵扯更广。细想之下,此人比徐奉还棘手。
东窗事发,如之奈何。
“此事,断难善终。需寻老大人计校。”打定主意,毕岚这便转身出城。直奔曹府而去。
自二楼俯瞰,毕岚远去。
徐奉含恨而坐。心中挫败,可想而知:“莫非,蓟王与永乐,并无苟且?”
“毕岚似亦不知。”侯殷亦无从决断。转而问道:“唐七死于何处。”
“马市子钱家。”事到如此,徐奉亦无需隐瞒。
“何人所杀。”侯殷又问。
“某也。”徐奉答曰。
“徐大人,亦是曹节心腹乎?”侯殷不解。
“非也,非也。”徐奉焉不知侯殷所想:“只因唐七盗永乐积铜,为毕岚所获。唐七又为我所募。故曹大人,命我除之。因我而起,因我而终。此乃我辈,一贯行事。公子毋疑。”
换言之。曹节之所以命徐奉,亲自溺毙唐七。正因其人乃徐奉所雇永巷良工。徐奉识人不明,用人不慎,若非早被毕岚,人赃俱获。稍后事发,必延祸众人。祸患因徐奉而起,自当由徐奉亲手除去。
“曹节。”电光石火,侯殷忽现灵光。
“曹大人……”徐奉闻而生畏。
西郭曹节府。
毕岚伏地哭诉。言胡姬酒肆,被徐奉、侯殷,逼问永乐旧事。
“‘费耗若此,犹不诛尽,馀孽复起,於兹作害’。”曹节轻诵多年前,段颎平羌上疏,以喻今日时局。太平道余孽,仍在京师兴风作浪。
“为今之计,该当何为?”毕岚乞问。
“欲除,徐奉、侯殷之害,当用,离间之计。”略作思量,曹节已有定计。
“计将安出?”毕岚忙问。
“侯殷所求,赎宋皇后耳。”曹节已有定计:“速告秦太仓,宋皇后已贩蓟王。料想,侯殷得闻,必杀徐奉灭口。”
“喏!”毕岚心领神会。临行前,又窃问:“时,侯公子,夜入蟾宫。以梁冀金山,求与永乐太后,一夕之欢……”
“直言。”曹节老眼,戾芒一闪。
“侯公子,似不知也。”毕岚小心进言。
“妖贼余孽,岂能轻信?”曹节嗤鼻。
“喏。”毕岚不敢多言,躬身拜退。
待堂中无人,曹节仰天长叹:“一时恣意,延祸家门……”
“何祸之有?”来人正是养女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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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1 补牢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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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节老眼一转,计上心来:“我儿,且入内室。”
安素不疑有他,随老父入内室。
“我儿可闻,梁冀金山。”曹节言道。
“禁中传闻,菟园销金。”安素自然知晓。
“时有扶风公子,侯殷投刺……”曹节便将前后诸情,娓娓道来。
闻,宋皇后,被移花接木,送入蟾宫。濦强侯宋奇,化身侯殷登门。与曹节约定,以梁冀金山,为宋皇后赎身。后数年未果。待临乡侯上计入京,询问窦氏八丽身世。唯恐旧事外露,曹节遂将宋皇后,作价一亿,贩于刘备。不料宋皇后,前脚将离蟾宫,侯殷便携梁冀金山,后脚登门。
见案上金囊山积,曹节追悔莫及。
本可将宋皇后下落,如实相告。然又贪梁冀金山,唾手可得。宋皇后下落,曹节便没有说破。与侯殷多有往来,才有今日之祸。
曹节,老奸巨猾。即便养女,亦半真半假,话不尽然。尤其绝口不提,永乐之事。
悉知详情,安素劝道:“阿父当知,蟾宫之事,不可久为。”
曹节闻言嗟叹:“我儿,所言是也。”
“徐奉,人何在?”安素遂问。
“未可知也。”曹节言道:“徐奉、侯殷,举族伏诛。此仇,‘弗与共戴天’。京中太平余孽,皆以二人‘唯命是听’。老父,焉能无惧。”
安素这便宽慰道:“阿父,少安。二人‘包藏祸心’,久必外露。其京中十万黄门,皆为耳目。有何惧哉。”
“善。”曹节目光慈炯,难掩精光。
东郭,粟市。
侯殷再入密室,与徐奉相会。
“可有所获?”侯殷劈头就问。
“倒是探得一事。”徐奉这便言道:“永乐太仆封谞,命掖庭甄选二岁男童。却不知,所为何用。”
“二岁男童。”侯殷眉头微皱:“莫非董太后,忧老将至也,欲行‘长乐无极老复丁’?”言指,返老还童,回春之术。
“未可知也。”徐奉摇头。
侯殷隐隐觉得,此事非同一般:“此中或大有深意。可为我所用。”
徐奉轻轻点头,转而言道:“此地不宜久留。可有别处安身。”
侯殷略作思量,这便言道:“何不去此地。”
“何地?”徐奉忙问。
侯殷指了指头顶:“居高之所。”
徐奉这便醒悟:“妙极!”(《陇右·149 三路大捷》)
侯殷所指,便是太仓蟾宫。
谓“灯下黑”。洛阳内外,重重危机。然太仓蟾宫,却稳如泰山。
得侯殷暗授机宜。徐奉当可神鬼不知,潜入太仓躲避。
西郭,曹节府。
便有心腹来报:“侯公子,昨夜已见秦太仓。”
“善。”曹节累日不宁,稍得心安。
只需知晓宋皇后下落,侯殷必改弦更张,与太平道,一刀两断。
果不出所料。
小憩片刻,便有人投刺谒见。
金粉名刺,一如先前。
曹节略作思量,这便言道:“内室相见。”
“喏。”
须臾,乔装改容侯公子,入室相见:“拜见老大人。”
“公子,无恙乎?”曹节慈眉善目。
“老大人,何不早言?”侯殷反问。
“啊——”曹节佯装大悟:“非老朽不欲,实不能也。公子既奉太平道,必与蓟王不两立。若知宋皇后,已为蓟王妃……”
“老大人当知,区区所为,皆为全皇后一人。”侯殷实言相告。
“这……”曹节故作迟疑,转而问道:“为今之计,该当何为?”
“徐奉并京中黄巾余孽,需一并除去。”侯殷早有定计。
“公子所言是也。”曹节心中暗喜:“然当,如何施为?”
“徐奉欲假永安上寿,刺天家母子并蓟王。”侯殷言道:“乞老大人,助我除贼。”
“嘶——”曹节方知事大。
永安上寿,迫在眉睫。陛下当携何后、王美人,及蓟王刘备,一并出席。徐奉蓄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