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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曹节方知事大。
永安上寿,迫在眉睫。陛下当携何后、王美人,及蓟王刘备,一并出席。徐奉蓄谋已久,骤然发难。恐害天子性命。
心念至此,曹节老眼精光毕露:“徐奉何在。”
见曹节权势逼人,全无老态。侯殷心中笃定:“藏身太仓。”
“必出公子之谋。”曹节这便醒悟。
无怪,刺奸贼捕,禁中鹰犬,刮地三尺,亦寻不出徐奉下落。竟胆大包天,行瞒天过海。藏身太仓顶上,蟾宫之中。
“然也。”侯殷亦相告实言:“‘此一时,彼一时也’。”
先前为救宋皇后,与汉室处处为敌。故视,灭黄巾之刘备,如“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悉知刘备乃亲妹夫无疑。侯殷如何还能,再行加害。
一夜之间,爱恨斗转。
“‘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曹节好言相劝:“公子既来,必有计较。”
“如老大人所言。区区,已有‘补牢之计’。”
“计将安出?”曹节必有此问。
“只需,如此如此……”侯殷暗授机宜。
“妙哉。”曹节满怀欣慰。这便依计行事。
1。172 蟾宫惊变
见侯殷心牵永安上寿,徐奉这便了然:“公子且安。某为永巷令多年,典官婢侍使。宫中用人,多出我手。昔,毕岚修缮永乐宫,良工亦为我所募。程璜久不典职,岂料永安内外,已阴伏圣教黄巾死士。”
“名籍何在?”侯殷脱口而出。
“名籍在此。”徐奉不疑有他,点指衣襟。名籍随身,缝入袍内。
“速取来。”侯殷心中大定:“永安上寿,某代为之。”
“这……”徐奉略显迟疑。
“蟾宫虽近永安,然上下不易。临事不断,功亏一篑也。”侯殷言之凿凿。见徐奉仍不决,这便顿足道:“莫非,不信我乎?”
“岂不信公子。”徐奉咬牙解衣,取绢书名籍。
绢书入手,体温犹存。侯殷大功告成:“速归。”
“公子,郑重。”徐荣裹袍自去。
侯殷长揖相送。
少顷,曹节自出内室。侯殷与徐奉所言,字字入耳。
侯殷转呈绢书,却被曹节婉拒:“公子久入太平道,掌京中诸事。何必老朽,多为蛇足。”
言下之意,侯殷本就是太平道中人,熟悉京中妖贼人事。只需按图索贼,必可手到擒来。无需曹节画蛇添足。
“老大人,所言是也。”事不宜迟,侯殷领命自去。
待侯殷出别馆。曹节又入内室。细看榻上贵人,沉睡不醒。曹节似有所悟:“侯公子,‘洁身守道,不同世人陷乎邪?’”
再思长乐太仆段珪,死于非命。昔日蟾宫主事,只剩曹节一人。老将至矣,身后毕岚、曹冲,皆非托付之人。
环视华室,曹节徐徐起身:“蟾宫,可休矣。”
不出三日,侯公子已传书西郭曹节府前。言,名籍所书,皆得其人。
曹节遂将手书付之一炬:“来人。”
“在。”
“去马市子钱家。”
“喏。”
是夜,蟾宫。
盲童挑灯引路,亦如先前。为赎回宋皇后。侯殷往来太仓,一掷千金。先前盗掘菟园,寻迹金山所得,多为蟾宫折贵所用。折桂馆上布局,早已烂熟于胸。彼时,暗送徐奉潜上太仓时。便将折桂馆并各处别馆,名称路径,悉数告知。是故,徐奉缁衣假面,充作盲童,混迹馆中,轻车熟路,未被识破。且盲童毕竟不能辨物。焉知密室之中,又多一人。
用餐、如厕,按部就班。多一人,少一人,贵客往来,亦无从发觉。
今夜亦如先前。
授贵客一金之赐。掩门闭户,徐奉心满意足,自回暗室。静坐自天明。
暗室居中所置博山铜炉,香气氤氲。香味似与先前不同。徐奉,后知后觉,昏沉入睡。
冷水激面,猛然清醒。
明月繁星,割面冷风。
挣扎欲起,不料浑身松软无力。心中暗叫不妙。
中计矣!
“永巷令醒否?”
徐奉闻声,心头巨震。便有一人,白面红唇,徐徐近身。
正是如假包换,蟾宫之主,大长秋兼领尚书令,曹节。
“老,大人。”徐奉惊怖出声。
“正是老朽。”曹节附身下看:“永巷令,好计较。”
“奴婢借地偷生。乞老大人怜爱。”徐奉悲声乞求。
俗谓,“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徐奉自诩,与曹节,“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井水不犯河水”。同出黄门内宦,各为其主。曹节,当可全其性命。
不料曹节却摇头道:“永巷令可知,长乐太仆已因你而死。”
“长乐太仆,乃受张让、赵忠构陷。与我何干。”徐奉岂不自辩。
“永巷令,宫中果有内应。”曹节语透深意。
“大贤良师,虽兵解升仙,然圣教仍存。老大人,欲为敌乎?”见乞求无用,徐奉遂言语胁迫。
曹节阴森一笑:“永安上寿之日,京中妖贼皆死。老朽,有何惧哉?”
“侯、殷!”话已至此,徐奉焉不醒悟。
“侯公子所求,唯宋皇后一人耳。”曹节背身自去。身后便有黄门力士,将徐奉合力抬起,高举过顶。一路相随。
“老大人,意欲何为。”徐奉仰面朝天,四周皆不可见。
“送永巷令,下黄泉。”曹节头也不回,挑灯在前。
少顷,于覆道半途止步。
覆道下,流水潺潺。正是太仓内渠。
曹节长袖一挥。黄门力士,便有动手。
“名籍!”生死一线,徐奉声嘶力竭。
“慢。”曹节果然中计:“名籍如何?”
“名籍不全。”徐奉答曰。
“何缺!”曹节追问。
“老大人可全我性命乎?”徐奉不答反问。
曹节正欲开口,忽桀桀一笑:“永巷令,先行。”
音犹在耳。黄门力士,大力掷下。
徐奉目眦尽裂,飞坠十丈高台。
砰——
一声巨响,再无声息。
洛阳金市,胡姬酒肆。
久未露面,侯公子,正自斟自饮。表情惬意。
须臾,便有人登楼而入。
“禀公子,万事皆备。”
“好。”侯公子这便起身:“且去一见。”
“喏。”
二人一前一后,下楼入院。经暗门,抵达地下密室。
窖下藏兵洞,乃旧时地宫改建。洛阳城,本是上古旧都。饱经战火,宫墟何其多也。
京中所剩无几,黄巾余孽,皆藏身此处。
先前,本散布城内与郭区,收侯公子密令,各自动身。三日前,方才聚齐。最后余孽,皆黄巾死忠。说是死士,亦不为过。若非此次乃为刺杀天子并蓟王,潜伏极深之黄巾死士,岂肯轻易现身。
正因灭教之仇,不共戴天。侯公子才能一呼百应,召集洛阳黄巾齐聚。
身材各异,相貌参差。各式人等,一应俱全。有和气生财之游商,有吆五喝六之市吏,有僦车而行之民夫,亦有深入简出之士人……
人人神情严峻,皆有必死之心。
侯公子环视众人,肃容行礼:“圣教存亡,在此一举。”
“愿听公子号令!”百余众,齐齐抱拳。
“进酒。”侯公子一声令下。
酒家便取来一瓮好酒。人手一碗,逐次斟满。
候公子,先干为敬:“黄泉路上,再相见!”
“黄泉路上,再相见!”何须多言。
水酒一碗,黄泉作伴(详见:《陇右·1。192 言行若一》)。
1。173 萌生退意
侯殷冷艳旁观。见无人避饮。这便不动声色,自出地窖。
锁死机关,孑然而去。
前事皆了,京师再无羁绊。
太仓蟾宫,折桂馆。
目送徐奉,高台落水。曹节心中,无喜无悲。
正如临别赠言,永巷令,先行。
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曹节风烛残年,时日无多。此时,虽贪心不足,奈何行将入土。为满门家小计,当谋身后之事矣。
“传语我儿,明日相见。”
“喏。”心腹领命自去。
曹节挑灯返回别馆。
彼时,掖庭令毕岚,惊慌来报。言,长乐太仆,下狱死矣(详见:《陇右·1。138 壮士解腕》)。
曹节闻言。两眼一黑,颓然坐榻。
强忍惊怖,问过方知,乃张让、赵忠构陷。共诬,长乐太仆乃徐奉同党。为保家小,段珪遂于狱中,饮药而亡。
蟾宫主事有三,皆为中常侍。
大长秋曹节,皇后卿官之首。长乐太仆段珪,为太后三卿之首。掖庭令毕岚,掌后宫贵人采女事。三人各司其职,共保蟾宫无事。又因窦太后被禁云台,长乐太仆颇多空闲。故蟾宫日常诸事,为多段珪所掌。
不料被张让、赵忠所构。长乐太仆段珪,无端殒命。蟾宫骤缺一主。曹节养尊处优,毕岚分身乏术。才被徐奉,有机可乘。
段珪之事,曹节尽知。
先前,永乐太仆封谞与长乐太仆段珪,双双奉天子之命,暗通太平妖贼。后永巷令徐奉事发,满门伏诛。永乐太后言,宫中仍有同党。于是,长乐太仆段珪,遂被十常侍栽赃陷害。以徐奉同党,饮药死于狱中。唯有,永乐太仆封谞,见机不凡。舍财保命,侥幸逃过一劫。
黄门尽知。段珪乃出曹节门下。俗语曰,“打狗看主人”。张让、赵忠,既敢构陷段珪,便已不把曹节,放在眼里。
段珪之死,裹挟新老中常侍之争。曹节若不反击,必“树倒猢狲散”。被张让、赵忠,乘胜追击,死无葬身之地。
今日杀永巷令徐奉,便为反戈一击。
“来人。”待心平气和,曹节已有定计。
“在。”便有心腹,闻声入室。
“取侯公子,折贵名籍。”
“喏。”
有顷。自侯公子夜入太仓,历次点选诸园贵人,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