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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琉璃香露,便可换西极马十匹,乃是百匹。远比用五铢钱划算。
最烧钱的,往往也是最奢侈的。
在西域使馆居住数日的乌孙王使,对水洗水暖诸器,甚是喜爱。问刘备能否到赤谷城售卖。
有何不可?
问题是水洗水暖,不仅是商品,亦是技艺。即便买来全部配件,亦需楼桑能工亲临,才能铺设完毕。
话说。前汉时,武帝曾命中原工匠,在赤谷城中为和亲公主建造汉式宫殿。乌孙对大汉化亦十分仰慕。刘备福灵心至,便生出个大胆的计划。
送走乌孙王使,遂唤来从长安一日轻车四百里赶来的临乡良匠,将心中所想细细道来。
良匠这便领命而去。
五日后,刘备请乌孙王使赴宴。
宴中命人抬上一白山巨木高台。揭幕视之,乌孙王使的视线,便如磁石般被牢牢吸住。
高台上是一座城池的微缩模型。
刘备按照赤谷城地貌,命麾下匠人精心打造。
请乌孙王使,近前一观。
“水洗水暖,不过雕虫小技耳。”刘备指着重楼林立,鳞次栉比,街道纵横如棋盘,宫殿巍巍壮丽的城市模型,试言道:“何不督造一座王城?”
乌孙王使,痴痴问道:“且不知造一座如此瑰丽的通邑大都,作价几何?”
刘备欣然一笑:“作价十亿。”
乌孙王使叹了口气:“如此巨钱,鄙国实难支取。”
刘备又笑:“以物易物亦可矣。奴隶、良马,皆可以市价折成五铢钱。”
西极马一匹可卖十万,乃至百万。十亿钱,不过换良马万匹。若再算上奴隶。这笔巨资,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临乡侯善筑城,天下闻名。
换句话说。
一座功能完备,远超当下的城市,才是临乡最顶级的名产。
也是最大的奢侈品。
“可否将此物,交给下官带回?”乌孙王使指着模具言道。
“可也。”刘备和煦一笑。
因为绿洲的关系,西域乃是城邦制。比起行国乌孙的赤谷城。西域各国,才是刘备最大的潜在顾客。
刘备大肆改造它乾城,又先把西域使馆改造完毕。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时下筑城,材料多数不要钱。最贵的便是人工。以督造规模最大的临乡城计,花费不过亿钱。可想而知,刘备开价十亿修造赤谷新城,有多赚钱。
最关键,城市若交给刘备督造。一切设施便尽在掌握。在下水管网中,暗藏几条密道,亦是举手之劳。
用不用得着,两说。
万一乌孙有变,刘备携大军攻城。能有几条密道,岂非更多胜算。
且看乌孙王如何着想。
等乌孙王使来年开春返回赤谷城,一切便自有分晓。
不急。
君侯翩翩年少,等得起。
忽来几场暴雪,岁末将至。
莎车王遣使来报。
有大队牧民,衣衫褴褛,正沿葱岭河,向它乾城而来。
或是乞伏鲜卑。
1。170 乞伏来投
被无名王称为遥远绿洲的西域,也因绿洲的关系,放大了城市属性。称为西域城郭或西域城邦。
一旦坚壁清野。军民据城而守,作壁上观。乞伏部数万人想在绿洲之外获得足够补给,根本就是妄想。
程普率军扼守桢中城,又阻断前往域外路径。山青水绿时,尚能野兽,挖野菜艰难维系。今天寒地冻,再遇暴雪。藏身葱岭的乞伏部,再也撑不下去了。
两个办法。攻取一座堆满粮草的城市。或向域内最强者投降。
攻城?
无名王都没有完成的壮举,已饿到极限的乞伏部鲜卑更是有心无力。
唯有向刘备乞降。
“乞伏氏原居乞伏山,因山为部,后以部为氏也。”
“灵州保静县甘肃银川有乞伏山在黄河西。当西秦之北。疑乞伏氏原居乞伏山。”
刘备早有听闻。乞伏部首领乃名叫:乞伏纥干。纥干,鲜卑语意为“倚靠”。
晋书乞伏国仁载记:“纥干年十岁,骁勇善骑射,弯弓五百斤。四部服其雄武,推为统主,号之曰乞伏可汗托铎莫何。托铎者,言非神非人之称也。”
沿葱岭河到它乾城,不下两千里。路上不断有部民冻毙。乞伏部将尸体就地焚烧取暖。却并未吃掉。
一路只能不断杀马果腹。没有马匹的高车又唯有遗弃。缺少马匹,妇人亦要涉雪步行。亦多有冻毙。如此恶性循环。
待到了龟兹绿洲,它乾城下。
已冻死大半。
怀抱婴儿的鲜卑妇人,望城而哭。城上同为鲜卑余部的拓跋勇士,亦纷纷流泪。不时回望长史府。奈何长史刘备,并无将令传来。虽心生不忍,然无令岂能擅开城门。那可是杀身灭族之大罪!
又过三日。数十名望城而哭的鲜卑妇人连同怀中婴儿皆冻毙。结了层厚厚的坚冰,宛如一座座静默的雕塑。
城头守军,心中骇然。
各个目不斜视,再不敢频频回望。如今各为其主,城下乃生死大敌。岂能为敌软了心肠!设身处地。若我等此刻在城下,乞伏据城内。又可会轻易放我等入城。
焉知无诈!
凛风呼啸一整天,眼看寒夜将至。
它乾城长张猛,这才登临瓮城。居高喝问:“城下何人!”
须臾,便有一人从马车营中走出。跪伏在一排冻毙的鲜卑妇人身前。悲声答道:“乞伏部鲜卑,走投无路。特来投靠大单于。”
张猛呵斥道:“此地只有汉,辅汉将军,西域长史,临乡侯。何来鲜卑大单于!”
“乞伏部走投无路。特来投靠汉,辅汉将军,西域长史,临乡侯帐下。”来人这便改口。
张猛再喝问:“你是何人!”
“我乃乞伏部托铎莫何,乞伏纥干。”
“你先入城面见。主公自有定夺。”
“遵命。”
吊桥并未放下。而是从城头坠下一筐。乞伏纥干孤身越过结冰的护城河,走到城下。被提上城头。
搜身后,又五花大绑,在守城兵士的押解下,赶往内城。
沿途汉胡居民,指指点点。皆目露警惕。时下四夷皆以汉化为荣。能落户它乾城,更是高人一等。便是同出鲜卑,见到这些化外野胡,亦多警惕。
一家老小,幸福生活,皆在城中。自会对这些只会抢掠杀戮的野蛮人,足够警惕。
所谓天寒而地冻。鲜卑之所以车居,班定远之所以聚土堆筑高台,便是为远离地面冻土。
城内重楼皆建在台基之上。尤显楼高。垣墙敦厚,院门包铁。门楼、角楼、望楼、阙楼,仓楼、水塔,皆布有弓手。居高下望,守备城中。如此坚城,别说老弱残兵,便是一支虎贲急切间又如何能攻下。
且城内虽街巷纵横,进出却只有当中一条环街。与环街相交的深巷,皆设有坚木包铁,遍布铜钉的闾门。战时只需将闾门尽数关闭,便可将来敌尽数剿杀于环街。
楼楼之间,还有覆道飞架,跨越长街和深巷。
汉家高楼,着实令人敬畏。
一路走来,乞伏纥干越发胆战心惊。
恍恍惚惚入内城。忽见长史府前硝制好的首级竟堆积成山。一个激灵,猛然惊醒。
再不敢前行,便自跪在京观前。
押解他的兵士,自行入府禀报。
须臾,刘备身披大氅,出府相见。
“你就是乞伏部托铎莫何。”
相传。鲜卑西迁时,遇到一只型似龟,体积如山的神兽挡道。祭司杀白马祭奠祝祷,其如是善神即让路,如是恶神即阻塞不通。顷刻神兽消失,现出一个婴儿,部老人收养,起名纥干,即倚靠之意。纥干长大后雄武骁勇,受部族尊敬,成为四部首领,尊为乞伏可汗托铎莫何,即非神非人的乞伏之王。
“小人正是。”乞伏纥干伏地叩首:“拜见长史大人。”
小人、大人,乃是胡人惯用的部落称呼。
刘备轻轻颔首:“抬起头来。”
乞伏纥干这便缓缓抬头。果有一张年轻老成,不喜不悲又满是风霜的脸。
“你今年几岁?”
“十岁。”
“麾下有几部?”
“弗斯、出连、叱卢、乞伏四部。”
“还有多少人马?”
“部中还有二万余人。”数万之众已死大半。
“我兵出金关,已有数月。为何迟迟来投?”
“大人在白檀先败三部联军,又令高车十二部屠灭大单于全家。如此血仇,岂能善罢甘休。”乞伏纥干语出平静。
“既如此,为何又来投?”
“为报血仇,我等远走西域。秃发既灭,而我种辈亦死大半。眼看灭种在即,如何还能坚持。想必,大单于在天有灵,亦不会怪罪。”乞伏纥干又平声答道。
“心中可还有怨念。”刘备忽问。
“事已至此,心中无怨。”乞伏纥干伏地叩首。
“若再复反,则灭族矣!”
“如若再反,人神共戮。弗斯、出连、叱卢、乞伏四部身死族灭。”
“来人。”刘备一声令下。
“在!”左右齐声应和。
“领弗斯、出连、叱卢、乞伏四部,即刻入城,分别安置。”
“喏!”
见主簿李儒欲言又止。刘备这便笑道:“主簿可是忧乞伏四部,阴怀祸心,居心叵测?”
“然也。”李儒这便言道:“主公明见。乞伏部一路冻毙大半,岂能不心怀怨恨。”
刘备笑答:“先前拒不投降,乃因忠于故主。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如今来投,乃因人事已尽,天命如此。天命不可违。生死亦无悔。此,便是草原的道义。”
“臣,受教了。”李儒笑叹行礼。
吊桥徐徐落下。城门缓缓开启。
关羽、张飞,一马当先。麾下精锐尽出。押解乞伏鲜卑入城就食。
雪花无声落下。
一切终归落幕。
1。171 鲜卑五姓
甘罗十二拜上卿。秦舞阳年十二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