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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林虑山,正阳亭。
自甯姐姐扶棺南下,将亡父与夏馥,并葬于院中老松下。便深居简出,守孝草庐。
这日,柴门忽被叩响。
“来者何人?”甯姐姐问道。
“老朽郭亮,特来祭拜旧友。”门人访客沉声言道。
“请稍待。”甯姐姐开门视之。见一老者,须发灰白,年过半百。却颇为陌生,未曾相识。
“多年前,老朽与令尊,相识于亭下酒垆。数面之缘,颇多相契。知故人辞世,特来祭拜。”老者言道。
话音未落,忽听巷口又有人言:“前方可是恒直?”
门前老者闻声回望,这便反问:“来者可是季瑜。”
“正是董班。”巷口老者,年过六旬,须发皆白。
甯姐姐这才醒悟。门前老者,乃郭亮、董班,二义烈之士。
郭亮,字恒直,汝南朗陵人。年十五游学洛阳,故太尉李固闭门弟子。
董班,南阳宛人,字季瑜。少游太学,同师事李固。
时顺帝崩,太尉李固,因被梁太后倚重,而受大将军梁冀所忌。待质帝崩,李固据理力争,不肯立刘志为(桓)帝,梁冀恼羞成怒,枉杀李固。暴尸于洛阳城北夏门亭外。并下酷令:凡有哭丧者,严惩不贷。却有李固门生郭亮、董班,哭尸守丧十余日。夏门亭长感其义行,视而不见。梁太后闻而怜之,乃许二人护柩归葬。二人由此显名,三公并辟。然二人隐身,莫知所归。
不料皆隐居在林虑山中。
“二位长者请进。”甯姐姐肃容行礼。
“叨扰。”二人遂入院祭拜。
礼毕,请入庐中。
宾主落座。
董班言道:“令尊可曾说起我等。”
“未曾说起。”甯姐姐如实作答。
“实不相瞒,令尊与子治(夏馥)、文祖(王芬),皆与我等同党。”董班语出惊人。
“莫非……”回忆父亲临终之言,甯姐姐忽有所悟。
“然也。”董班轻轻颔首:“自开党锢,州郡海捕,天下党人,十不存一。余下皆避入深山,遁去海外。林虑山,便是我辈藏身之地。”
话到此处,甯姐姐焉能不知:“家父千叮万嘱,欲葬身于此。非让我联络天下黄巾,而是……”
“而是联络天下党人。”郭亮一语惊醒梦中人:“正直废放,邪枉炽结。海内希风之流,遂共相标榜,指天下名士,为之称号。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顾’,次曰‘八及’,次曰‘八厨’,犹古之“八元”、“八凯”也。窦武、刘淑、陈蕃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朗、赵典、朱寓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林宗、宗慈、巴肃、夏馥、范滂、尹勋、蔡衍、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张俭、岑晊、刘表、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度尚、张邈、王芬、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响、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注①)。”
1。161 空前绝后
“又有张俭乡人朱并,承望中常侍侯览意旨,上书告(张)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以俭及檀彬、褚凤、张肃、薛兰、冯禧、魏玄、徐乾为“八俊”;田林、张隐、刘表、薛郁、王访、刘诋、宣靖、公绪恭为“八顾”;朱楷、田盘、疏耽、薛敦、宋布、唐龙、嬴咨、宣褒为“八及”;刻石立墠,共为部党,以俭为党魁。灵帝诏‘刊章(注①)’捕(张)俭等。”董班又说起另一段陈年秘闻。
“张俭乡人朱并所揭党人,各有参差。”甯姐姐旋即领悟:“换言之,党人名册有二。”
“然也。”郭亮叹道:“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捕前党,故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长乐少府李膺、司隶校尉朱寓、颍川太守巴肃、沛相荀翌、河内太守魏朗、山阳太守翟超、任城相刘儒、太尉掾范滂等百余人,皆死狱中。余或先殁不及,或亡命获免。自此诸为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又州郡承旨,或有未尝交关,亦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六七百人。”
“朱并,因何要另书他人?”甯姐姐又问。
“朱并素来奸邪,曾被张俭当面痛斥。因而怀恨在心。所列名册,多出同郡。传闻,皆是时与会之人。因目睹其被张俭痛斥,而未施援手。故同遭朱并构陷。”郭亮答曰:“无非,公报私仇耳。”
“渭以泾浊,玉以砾贞。”董班叹道:“时大长秋曹节,将党人名册,呈报禁中,请下州郡考治(拷问)。时上(灵帝)年十四,问曹节:‘何以为钩党?’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上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邪?’对曰:‘皆相举群辈,欲为不轨。’上曰:‘不轨欲如何?’对曰:‘欲图社稷。’上乃准其奏。”
“曹节诓灵帝,党人‘相举群辈,欲图社稷’。灵帝焉能放过。”甯姐姐深看二老一眼,便问道:“先父隐姓埋名,远赴蓟国。自入琉璃暖阁,深居简出,对外只称‘夏公’。先父之事,二位何以知之?”
“实不相瞒,蓟国之事,我等悉知。”郭亮深长一笑。
“陈逸。”甯姐姐脱口而出。
“然也。”郭亮亦不隐瞒:“蓟国上计令陈逸,乃党人三君,前太傅陈蕃之子。与我等,早有往来。借掌管案比上计之便。故蓟国大事小情,我等虽远在千里之外,却心知而肚明。”
“诸公,意欲何为?”甯姐姐不动声色,微微抬起长袖。
郭亮连忙摆手:“贤姪(侄女)袖中飞虹,又岂是我二人能受得。”
甯姐姐一声暗叹,遂散去杀意:“既知我飞虹剑,二位前辈,果是先父故交。”
“我等垂垂老矣,时日无多。自投门前,贤姪当信。”郭亮言道:“先前,王文祖趁先帝北巡,骤然发难。虽往来书信,皆落款‘合肥侯’。然我等心中所属,实乃蓟王也。”
“何以证明。”甯姐姐反问。兹事体大,又牵扯蓟王,甯姐姐如何肯轻信。
“合肥侯相,胡毋班,与王芬同列八厨。故经他之手,伪造往来书信,方令朝廷鹰犬,信以为真。”郭亮答曰。
“时,平原术士襄楷,与王芬密语。陈逸便陪同在座。”董班又道一隐秘。
“原来如此。”甯姐姐略作思量,便通晓其中关窍:“今日方知,先父这盘天下棋局,竟还留有后手。”
“蓟王先灭黄巾,欲再灭宗贼。荡涤宇内,布武四海。”董班言道:“我等党人,或可一用。”
甯姐姐与刘备自幼相识。对蓟王知之甚深:“家贼不除,国祚难继。张甯窃以为,党人亦不例外。”言下之意,党人亦需悉数铲除。
二人四目相对,由郭亮实言相告:“若无内宦,何来党人?蓟王宫中无宦。黄门覆灭在即。那时,我等自无用武之地。便与黄门宦官同灭,亦甘之如饴。此生无憾。”
“如此,诸公有何见教。”甯姐姐这便定计。
“为今之计,乃联络天下党人,共除黄门内宦。”郭亮脱口而出。
甯姐姐忽笑:“诸公,欲报私仇乎?”
“天下党人,皆因宦官而死,我等心中焉能无恨!然此举,非只为私仇。乃时局所迫。”郭亮答曰。
“愿闻其详。”
“今三宫鼎立,朝臣分属。先前鞠城兵乱,累百官死伤惨重,然十常侍却未能除尽。钩盾令宋典、掖庭令毕岚,先后官复原职。不久前,赵忠、张让,亦重回禁中。二人书朱雀阙以自効,已为少帝所用。另有黄门令左丰,及一众中小黄门,渐掌宫中大权。不出十载,当如先帝故事。黄门再兴,残害忠良,把持朝政,荼毒天下。”深看张甯一眼,郭亮掷地有声:“为子孙计,当除尽宦官。行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洛阳十万黄门,皆要灭尽否。”甯姐姐不置可否。
“灭尽。”郭亮切齿言道。
“黄门乃禁中鹰犬。傍树而生。若悉数杀尽,不啻断天家一臂。”甯姐姐笑道:“万一逼急,铤而走险。黄门劫持少帝,及三宫帝后,投鼠忌器,又当如何?”
“若累及少帝及三宫帝后,玉石俱焚。我等,当自刎于阶前,以谢天下。”郭亮话锋一转:“那时,禁中血流成河,帝位空悬。还有何人,能挡蓟王登临大位。”
此乃诛心之言。然却字字肺腑,深入人心。事到如今,甯姐姐终是醒悟:“诸公所行,乃‘绝户计’也。”
“令尊所布‘天下棋局’,黄巾为‘明子’,党人为‘暗子’。黄巾荡平关东豪强大姓,党人杀尽禁中黄门内宦。蓟王振臂一呼,上京勤王。三兴汉室,指日可待。”郭亮一语破天机。
“如此说来。王芬趁先帝北巡行刺,虽是我父主谋,然亦出党人同谋!”甯姐姐这才窥破,天下棋局。
“然也。”郭亮含泪而笑:“令尊天下棋局,绝无而仅有,空前而绝后。”
“小弟磊落。若知我如此行事,必不相容。”甯姐姐心生顾虑。
“听闻,蓟王少时与贤姪立誓,饶三次不死。此不过‘其二’也。”郭亮笑中皆是深意。
“此事,诸公竟也知晓。”甯姐姐眸生利芒。
“如我二人所言,我等皆是令尊局中‘弃子’也。”郭亮目光坦然,毫不避让。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俗语谓‘虵(蛇)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飏’。若重拾党人昔日气象,当寻回党魁。”
“张俭何在?”
1。162 举棋不定
张俭,字元节。山阳高平人。名士,“八及”之首。桓帝时,任山阳东部督邮,大宦官侯览及家人,仗势作恶,为祸地方。张俭上书劾奏,却被侯览中途截留,未能上达天听。于是张俭破其家宅,藉没资财。因而触怒侯览。党锢祸起,侯览诬张俭与同郡二十四人共为部党。朝廷下令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