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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一只手往衣服里一伸,再拿出来,我心里一沉就看见了半手心的血。
那是“心头血”,我记得,设阵的时候,心头血是最管用的利器。
可取血是极为困难,极为痛苦的,他一下眉头都没皱。
接着,他就把这一把血沾在手指上,开始在豢龙匣附近做阵。
做阵看上去跟画符差不多,看似不费事儿,可这东西其实极为耗费心神,他光洁的额头上,顿时冒了一头的汗。
等这个阵法做完了,他脸色苍白,不住的喘息了起来,身子一倒,就站不住了,我立马要扶,可哑巴兰比我快,一下就架住了他:“洞仔,你没事儿吧?”
苏寻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白藿香立马在他嘴里塞了个东西,苏寻一口气长出,这才抬头盯着我,以极为疲惫的状态说道:“能保一天,明天我继续做。”
我心里一疼。
哪怕池老怪物,当时设阵让潇湘避开雷公爷,都要折寿,更别说年轻的苏寻了。
我想谢他,可这种重恩,道谢都显得轻。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一天一天的,苏寻耗不住。
得赶紧找到那个十八阿鼻狱刘——也许,只有他能让潇湘躲开那些追杀者。
程星河也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只嘬牙龈:“人家一听银河大院,都吓的要尿,咱们可倒好,自己上赶着找。”
我其实不想让他们跟我去冒这种险——他跟着我,吃得苦已经太多了。可这话不能说出来,我们的关系,说出来只能疏离生分。
他们总是说——如果是我们遇上麻烦,你也会这么对我们的。
是倒是,但是——显然,我带来的麻烦是最大最多的。他们对我越好,我越不能让他们跟我受到伤害。
这个时候,有本地人嘀咕着:“哎,这是什么玩意儿?”
是那个仙名牌。
有人照着上面的字开始念:“京月敕令梨花林参星小仙昭德……”
“这位小仙的名字可够长的啊!”程星河没看字,只跟着听:“苏国人吗?”
我答道:“这是敕令——也就是,皇帝的命令,是个皇庙。”
梨花林应该是地名,后面的昭德,在古代也都很常见,都是用于敕封谥号这一类的礼节宗教用字,也是那个下“敕令”的给写上的。
哑巴兰一瞪眼:“哥,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年轻人……”
跟桂花娘娘庙,水天王庙,甚至大山魅一样,是皇帝没发家的时候遇难,坐上高位之后,出于报恩的心情,重建的庙宇。
他们全听明白了,露出了悚然的表情:“又是?”
没错。
那个仙名牌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剥啄的不像样子了,
我昨天是在污泥和昏暗光线下,现如今仔细一看,我们都看出来了——前两个字,看似“京月”,其实是残损部首的“景朝”。
周围一片寂静,程星河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摁下去,强笑着说道:“咱们跟那个景朝,真他妈的有缘啊!不说有缘——现在讲基建狂魔,这位是个盖庙狂魔,景朝短短几十年,好家伙,这庙是遍地开花,还全让咱们给赶上了。”
敕令……
我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测。
但是,这个猜测实在太离谱了。
这个时候,一只手猛地弹在了我脑壳上,把我吓了一跳,一转脸,是程星河。
他盯着我,皱起眉头:“你脸色不对——河漂子都没你脸色白。”
我打了个哈哈:“天热。”
“可你……没出汗。”程星河盯着我:“而且你身上特别凉。”
白藿香却把程星河拉开:“这么能刨根,你怎么不去挖萝卜?”
程星河立马说挖萝卜适合爷的身份吗?要挖那也是挖参。
这话题这么混过去了,我看得出来,白藿香是故意给我解围。
我把心情平定下去,就看向了那个残庙。
本地人听说这是个皇庙,不禁更是五体投地,有懂行的开始对木头啧啧称赞:“还是以前的东西好,这多少年了,木头还这么致密,难怪人人都说,皇宫里的砖都是金的。”
所谓的“金砖”其实是另一种典故——那些金砖不是纯金铸造,而是手工烧出来的,可制造精密,极其耗费工本,算下来跟金子的价值差不离,这才得名的。
但是这个庙宇的材料,确实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的——可以看出来,对这个庙,那位景朝皇帝,确实上心就是了。
我们离开了这里,我还回头去看那个庙——那位景朝皇帝,建造了这么多的庙,真的是因为我猜的那个原因吗?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很多事情被历史的尘埃淹没,再也没法看清了。
踏上了归程,我又觉出脑门上的“赤毛癣”发痒发疼,就忍不住去挠。
程星河一管达克宁就扔过来了,被我踹了两脚。
这种感觉,比起说是像皮肤病——反而更像是七八岁的时候,牙床子的新牙顶出来的感觉一样。
白藿香早调好了药,给我用防水贴给贴好了。
不愧是白藿香,那种药根伤口一碰,立刻就不痒了,不知道是麻药还是消炎的。
回到了商店街,一切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天热了,老头儿不肯再在外面晒太阳,而是躲在里面偷吃雪糕。
我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把他吓一个激灵,抹嘴就说他没吃,就是闻闻,我就看见,他一颗假牙留在雪糕上了。
老头儿装成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偷着把假牙给抠下来了。
可一抬眼,看见了我的脑门,他脸色顿时就给变了。
我蹲在他面前,指着“赤毛癣”:“你跟我说说,这东西怎么弄的?”
第1207章 天书之酒
老头儿伸手,就把那个防水胶布给揭下去了。
我当时“嘶”的就是一口凉气,老头儿这一出手,快的连龙鳞都没反应过来——哪儿像是个“老年痴呆”,比几个天阶都不弱!
之前他自己,和其他老头子都说他当年如何牛逼,我一直半信半疑,今天才彻底相信,不愧是当年号令群雄的领头黑先生。
他盯着我的“赤毛癣”,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嘴里的奶油味儿扑出来:“真他妈怕什么来什么……”
他果然知道内情!
程星河他们早就围过来了,都跟着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刚要张嘴,视线落在了豢龙匣上,忽然就打了一个嗝,接着,俩眼一反插,就晕过去了。
这一下把我们吓够呛,白藿香一手就搭在了老头儿的脉门上,眉头一跳,表情就古怪了下来。
但她马上就说道:“老爷子气血上涌——先别跟他说话!哑巴兰,把人搬楼上去!”
哑巴兰得令,连忙把老头儿给架上去了,我一皱眉头,就要跟上去,可哑巴兰立刻说道:“老爷子就是听你说了什么话才激动的,你别来了——免得越闹越坏。”
说着,头也不回就上楼了。
老头儿忽然晕了?那一出手,蛟龙都抓的着,怎么说晕就晕了?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才是真的。
白藿香从来不会说谎——可她这一次,显然,在帮着老头儿骗我。
我记得很清楚——以前老头儿装痴呆的时候,白藿香也帮他瞒着。
为什么?
程星河一看自己帮不上忙,原地乱转了一圈,上一边拿了冰镇酸梅汤屯屯屯的喝了,我则上老头儿房间外头瞪着——没靠近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听见一阵说话的声音,可一靠近,声音戛然而止。
不让我听。
我就蹲在走廊上等着,白藿香一出来,神色失魂落魄,甚至连我都没看见,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扳在了白藿香的肩膀上。
白藿香纤细的身体一僵,回头看我,但是视线躲闪,梗着脖子说道:“你哪儿难受?”
“我哪儿都不难受。”我盯着白藿香说道:“你为什么帮着老头儿骗我?”
白藿香吸了口气,对上了我眼睛:“我没骗你。”
“可……”
白藿香却一下将我的手拉下来,声音几乎带着点祈求:“你别问了,行不行?”
我心里一颤。
她似乎怕我追着她问,转身就下了楼。
我对着楼下就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老头儿手里了?”
下楼的足音一顿,但马上就继续了下去。
只有这个可能——可白藿香能有什么把柄?
凡事也要分远近亲疏,比起信任老头儿,不是更应该相信一起出生入死的我吗?
这一次——我忽然对一切有了一种陌生感。
似乎我长了“赤毛癣”之后,什么东西变了。
刚想到了这里,忽然楼下一阵喧哗,接着是程星河扯着嗓子,警觉的声音:“你们干什么?”
这是喊给我听的,下面有情况。
我立马把豢龙匣锁在了小箱子里——那是古玩店老板收来的废箱子,说是砸手里了,那个锁有问题,后来扔外面我拾回来修好了,才知道是个牛逼老花锁,我用自己的法子懂了点手脚,除非顾瘸子那种大师,否则不见得有人能打开。
接着,把七星龙泉和玄素尺整理好,也跟着下了楼。
“我告诉你们,这是法治社会,你们别来找不自在——打坏了你们,医药费我们肯定不赔!”
跟门口的人一打照面,我也没意外,正是郭洋和他的跟班儿,大个子马三斗——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一口气能吃三斗米。
白藿香一只手刚从冰箱里取出了冰糖雪梨汁,也冷冷的盯着他们。
谁知道,郭洋见了我们,热情的握住了我的手:“李先生,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你看看,这……”
龙王庙?
这一下闹的我有点懵圈,哪个龙王庙啊?
郭洋连忙说道:“嗨,这您以后就知道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上次冤枉了您,是我的不对,这不是最近才听说了,原来您也是个受害者,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