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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亡者连葬礼都没有,更不可能去入祖坟,他们的下落,往往就是一个十字路口的孤坟,家大业大的,还有人去照顾,可一旦家族往下发展,他们没有后人,不光没有香火,还会被永远遗忘。
所以,有一段时间,总有人去医院,守着有没有夭折的青年男女——就是为了,给夭亡者配上冥婚,好入祖坟。
配不上冥婚的话,这种夭亡既然算是不孝,那已经欠下了家里的债,家里就更不应该给他们烧纸钱,免得增添业报,所以,都会在送夭亡上,撒白纸葫芦。
葫芦多子,意思就是要他们记住,下辈子,千万要留后,不要重蹈覆辙了。
杜家,没有其他继承人了。
白藿香看着我,满眼难以置信。
我满脑子,都是那片龙鳞。
她要那片龙鳞,真的是为了,给我做什么护身符?
程星河他们都看着我。
星轨重合,那颗替我挡住灾厄的星辰……
我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乌鸡跟着我跌跌撞撞出来:“干什么呀师父,你这个眼神,我,我有点害怕……”
商店街已经完全黑下去了。
雨水哗啦啦的打在了我头上,雨势显然更大了。
西川不近,普通人要过去,得开很久的车。
好在,我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几个小小的身影,汇集在了门脸附近。
是上次在南三条看见的引路童子。
他们蜷缩在后面,小心翼翼的也看着我。
“给我领个路。”我对着他们开了口:“找个玄阴地。”
所谓的玄阴地,其实是鬼差走的地。
人是流动的,但是管理他们,是从籍贯管理,好比一个江北人死在了江南,那就需要江北鬼差跨越大江把他带回来。
他们走玄阴地抓人,这种路是捷径,不管什么地方,都能立刻就到。
白藿香他们都追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
我回过头:“我很快……”
“多快也不行。”白藿香一把将落在头上的雨水给撸下去:“你上哪儿,我就上哪儿!”
“可是……”
活人下玄阴地,伤身。
“我一定要去,谁知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
我心里一梗。
而那几个领路童子,已经撒腿就往前面一个路灯杆处跑过去了。
他们倒是高兴:“神君终于回来了!”
“神君看见咱们啦!”
“等到了,可算是等到了!”
我记起他们来了。
那个时候,我是景朝国君。
行军打仗,冷得很,有人要拆了路边的木头祠堂。
木头祠堂看上去很寒酸,里面也不过供奉着几个点着红点的干硬馒头。
是供奉夭亡孩童成神的。
我拦住了。
他们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挨上这种拆庙的事儿?远走几步,总能找到柴。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那些引路童子觉得欠了我的情,这一次再看见我,无论如何,都想还人情。
很多人觉得,帮助别人没用,可你永远也不知道,你帮过的人,什么时候会给你帮助。
情分这种东西,你来我往,哪儿有那么好清算。
而我欠潇湘,白藿香,杜蘅芷的呢?
我跟着那几个领路童子就走了过去,泥水溅上来,身上一阵发凉。
入秋了。
身后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白藿香他们也跟上来了。
引路童子把我们带到了小路尽头——那个地方,有个路灯杆子,可路灯是坏的。
那地方,一片黑暗,一把伞挡在了我头上。
白藿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了一把伞来,只顾着追我,自己身上全湿了。
我把伞往她头上推了几分,往前一迈,就进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
适应了光线,就觉出,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万籁俱寂。
那是一条大路,长的几乎没有尽头,只是两侧,有蜈蚣脚一样的小径。
有个人正好提着灯笼出来,碰上了我们,大吃一惊:“这地方可不是活……”
可一见了我们,那人愣住了。
我也看出来了:“狐大哥?”
那个,狐狸眼阴差。
狐狸眼阴差连连摆手,几乎把灯笼摇成了跳绳:“您,您可别折我……您这是……”
“我去西川杜家,借个路。”
这是阴间主人的地方,天河平时跟这里,井水不犯河水。
狐狸眼连忙带路,可犹豫了一下,忽然说道:“您稍等——有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说着,急匆匆往前一走,不久,另一个人提着狐狸眼的灯笼,走到了我们前面。
这个人的背影,十分挺拔。
而且,说不上哪里,似曾相识。
他一言不发的迈开脚步,轻捷的带着我们一转,没走几步,就到了一扇门前:“到了。”
这个人……我确实没见过这个背影,可却是说不出的亲近。
我想说话,可是,既然到了——先去看看杜蘅芷。
“多谢。”我开了门要出去,就听见那个人一声微笑。
“一个人,注意身体——被雨淋了,可没人给冲小米鸡蛋了。”
那扇门开了,两盏灯光隐然出现,赫然,就是西川杜家的大门口。
程星河一吸凉气:“神了。”
可我心里陡然一动。
我小时候是被雨淋湿,发过烧。
而每次那个时候,给我冲一碗小米鸡蛋的,是老头儿。
我猛然回过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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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9章 半片金麟
可那扇门,在我眼前合拢,来路成了一道斑驳的灰墙,上头,只有一道梧桐树的影子。
心里猛然一沉。
那个挺拔的身影,是老头儿?
老头儿——现如今,在下头做事,也成了个阴差?
难怪,难怪不肯回头看我,我记得,在下头有个规矩,鬼差是不能跟家里人见面的。
我和他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可也确实死实打实的一家人。
只可惜——也没跟他说上一句话,没来得及,问他现在好不好。
不过——心情微微舒展了一些。
老头儿的本事,在哪里,都能过的好。
“七星,你愣什么呢?”程星河拉住了我的胳膊:“真到位了!”
哑巴兰也伸着脖子,满眼新鲜:“任意门!”
苏寻也跟着四下看了一圈,眼珠子也瞪圆了:“早先要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早先知道,也没资格进来。
按下了心思,我看向了那扇大门。
杜家祖上是钦天监,家族历史悠久。
这扇大门,也看得出往日的辉煌。
现如今,大门紧闭,只有左右两个黄铜色的门环,反射着微弱的灯光。】
我上去敲门。
金属的脆响,撞在了厚重的木门上。
没有人应声。
程星河他们着急,上来就砸门。
“平时杜家派头挺大的,今儿怎么连个值班的都没有?”程星河回过头,有点莫名其妙:“难不成,他们放假团建去了?”
不对,他们——是知道我来,不给我开门。
我回头看向了哑巴兰。
哑巴兰早等在后面了,立马心领神会,“嗨呀”一声,伸手就抱住了那扇木门。
“咯吱”一声,那个木门跟蚌壳一样,直接就让他给卸下来了。
杜大先生知道我要来,那就也应该知道,这地方,拦不住我。
果然,跨过那扇及膝盖的门槛,就听见了里头有叹息的声音。
杜家的人都在,院子里站的整整齐齐的。
盯着我,神色各异,有的紧张,有的叹气,还有的——惋惜。
一个老头儿往前了一步,表情有点为难:“您请回吧——您先的身份,不合适上这里来。”
这是桂爷,算是杜家的管家。
“我不回。”我盯着他:“杜蘅芷呢?”
桂爷颤了一下。
我跟桂爷算是老相识了,之前在杜大先生被徐福算计,要在杜大先生生日上夺权开始,就认识了。
之后上天师府,下真龙穴,他们都给我帮过忙。
院落我很熟悉,三课大松树后面,是一大片金贞花花圃,后头就是主宅。
订婚宴的时候,我来过这里。
杜蘅芷要是在,一定在主宅里。
我奔着那个方向走,桂爷和杜家的人想拦着我,可哑巴兰和苏寻早挡在前头了,偶尔有越过来的,一触碰到了我的视线,就不敢往前走了。
桂爷跌跌撞撞,几乎要绊一跤,被身边人扶住了,还直着嗓子叫:“杜大先生,也不见外人……”
“我不是外人。”
我跟杜蘅芷订过婚,整个行当,谁不知道?
跟外头的大门一样,住宅也一样紧闭。
杜大先生不想见我。
我越过了小花园,就看见了杜蘅芷平时住的房子。
那是一片草木清香。
那地方跟她的名字一样,全是藤蔓药草。
这个院子,没有灯火。
那扇雕花木门,没锁。
吱呀一声开开,隐约,还能闻到一股子桃花的气息。
是杜蘅芷身上的味道。
“杜蘅芷?”
我的声音,发涩。
椅子是空的,床榻是空的。
灯火一亮,我只看到,这里四处都贴着白纸葫芦。
我还是不接受,直到,我看见梳妆镜上,贴着一副白色的对联。
“遽促芳龄,兰摧蕙折。”
这叫压灵联——镜子是照人的,只在人死了之后,才会挂在这里,怕人留恋,不走。
耳边轰的一声,心倏然像是被人剜下去了一块。
程星河看见了,不出声了。
白藿香也看清了,眼圈忽然就红了。
她跟杜蘅芷从来都